099【老豆保佑】（十

石志坚开车载着老姐石玉凤从湾仔警署赶赴九龙石硖尾。

作为律师的胡俊才一路跟随，不过身份却从大律师变成了小跟班。

石志坚需要开车，没工夫听石玉凤诉苦，石玉凤就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被冤枉抓进警局的事儿倒豆子般对胡俊才说起来。

胡俊才就竖起耳朵，打起万分精神做出倾听模样，还时不时给石玉凤递手纸，让她擦眼泪，擤鼻涕。

石玉凤原本觉得胡俊才长相猥琐，留着中分头若是再穿了唐衫挎了盒子炮就是典型的汉奸。

没想到胡俊才这么善解人意，在她诉苦的时候还不断安慰她，鼓励她，让石玉凤都不好意思了，觉得这人长得挺挫，心眼还算不错。

回到石硖尾，停好车，石志坚搀扶老姐从车上下来，距离老远就看见大虾叔，庆林嫂，刘三哥，臭鱼明等人在前面黑压压地等着他们。

看见石玉凤安全回家，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玉凤，你回来了！”刘三哥迎上前大笑道。

“跛脚凤，欢迎你回到石硖尾！你不在没人骂我，我好不舒服的！”臭鱼明也后面跟着嘻嘻哈哈。

石玉凤就瞪了臭鱼明一眼，挣脱开石志坚的搀扶，然后双手叉腰戟指臭鱼明：“你这臭鱼明，要是喜欢挨骂，我以后每天骂你多次！”

“恭喜明哥，以后玉凤姐要免费骂你咯！”

“玉凤姐的骂功可是石硖尾第一，明哥你顶不顶得住？”众人起哄道。

臭鱼明就使劲儿挠头：“去去去！你们这帮扑街，你们边个没挨过她骂？还好意思说我！”

大家伙嘻嘻哈哈簇拥着石志坚和石玉凤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推开门，再一看房间内，原本满屋狼藉，此刻却被整理的干干净净。

石玉凤看了一眼石志坚：“你收拾的？”

石志坚摇摇头。

臭鱼明站出来背着手，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不要谢我，我手贱咩，于是就和大家伙一起把这里打扫干净咯！”

朱三婆拄着拐杖颤巍巍走上前对石志坚道：“明仔他们有心了，你一走他们就过来帮忙打扫！”

石志坚二话没说，从怀中摸出钱夹，掏出两百块钱递给臭鱼明道：“多谢！这点钱你拿去和大家饮酒！”

臭鱼明忙摆手，“我们什么都没做，怎么能拿这么多钱！”

旁边人笑道：“臭鱼明，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君子了，以前你可是见钱眼开的！”

臭鱼明瞪了那人一眼，石志坚却笑着把钱塞到他手中，又拍拍臭鱼明肩膀：“大家都是好邻居，麻烦你了，带着大家饮酒先！”

放到以前，倘若石志坚这样大手大脚花钱，定会被石玉凤责骂，此时石玉凤却没反对，只是兑呛臭鱼明：“不想要还过来，我改日请大家饮酒！”

臭鱼明忙嬉笑着把钱塞进口袋：“玉凤姐你不开口还好，这么一说，我臭鱼明要带大家饮酒先！边个想要饮一杯，走咯！”

在臭鱼明的招呼下，原本围堵在石家门口的众人当即热热闹闹地离去。

石志坚这边又掏出一百港币递给了朱三婆，感谢她帮忙照顾宝儿。

朱三婆死活不肯要，说收了这钱是要折寿的，平时石玉凤帮了自己许多，自己只不过做了一点小事儿。

等到朱三婆离开之后，石玉凤看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姜美宝，这才安心。

回过头，石玉凤就问石志坚在警局怎么认识那么多人，看样子都还挺厉害。

石志坚就叹口气，把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全都托盘说出，再无隐瞒。

开工厂这事儿石志坚已经对石玉凤说过多次，可惜每次石玉凤都将信将疑，不，准确地说根本不信。

工厂是那么好开的？人工，地皮，机器，还有手续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可不是穷人可以玩的转。

可是现在石志坚这么一说，石玉凤又生死走过一遭，就算再怎么执拗，却终于有一点点信了。

细佬有出息了！

开工厂了！

了不起了！

能赚很多钱！

不但有人送车，还认识那么多大人物！

喜极而泣！

石志坚的经历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任何人听到了都难以置信，至少石玉凤还感觉一切像是在做梦。

好不容易等石玉凤缓过劲儿，立马抓住石志坚手说道：“阿坚，你以后可要谢谢那两位先生！尤其那个叫什么雷洛的，我看架子很大，好像很犀利的样子！”

石玉凤回想起在审讯室情况，大背头雷洛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那个叫颜雄的就差了一点点！一开始摆出那么大架子我还以为是头大老虎，没想到却是一只小猫仔，过来帮忙救我却被那个扑街奚落了一顿，好不中用的！”

石志坚哭笑不得。

旁边胡俊才听得嘴角直抽抽。

颜雄是谁？

香江四大探长！

要不是雷洛忽然上位，估计现在整个香江警界都是颜雄的天下！

就是这样的枭雄，在石玉凤眼中竟成了不中用的小猫仔！

石玉凤哪里知道石志坚和胡俊才两人想法，又道：“这次我能转危为安，除了阿坚请来贵人相助，还要感谢一下咱们死鬼老豆，要多谢他在天之灵保佑才行！”

说着，石玉凤就准备收拾东西，真心真意地祭拜一下早已去世的老爸。

石玉凤祭拜的方式很特别，人家祭拜祖宗都是把照片，牌位什么的准备好，再弄些水果馒头，点上香烛磕头祷告。

石玉凤却把一部手摇式缝鞋机摆在案台上，前面放了一缺了豁口的小香炉，和弟弟石志坚一起点香祭拜。

作为外人胡俊才看得目瞪口呆，却哪里知道石志坚老豆死的早，连照片都没留下来一张，只留下这部曾经养家糊口的手摇式缝鞋机。

石玉凤很虔诚地做了祷告，让死鬼老豆继续保佑弟弟和女儿平平安安身体健康，最后才轮到保佑自己，让自己无灾无难快点给细佬娶上媳妇，然后让石家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石志坚却只是很敷衍地插了香，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对此石玉凤很不满意，批评细佬没诚意，石志坚就说死鬼老豆不喜欢食香烛的，最喜欢饮酒，改日买了五加皮过来给他敬酒。

祭拜完死鬼老豆。

石玉凤回屋照顾宝儿睡觉，石志坚则一屁股坐在床上，姿态慵懒地靠在叠好的被子上，掏出香烟磕出一支递给胡俊才。

胡俊才忙躬身上前，双手接过。

石志坚把香烟咬在嘴上，还没等他掏出火柴，胡俊才已经先把火柴划着，躬身帮他点燃。

石志坚用手拍了拍胡俊才手背，表示感谢，这才美美地抽了一口。

胡俊才取了香烟放在鼻尖闻了闻，却没敢点燃，而是架在耳朵上，这才姿态恭敬地伺候一旁。

对于胡俊才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

讲真，以前胡俊才认识石志坚的时候，认为石志坚也就是个开工厂的一般商人。

当初帮石志坚降服和记胡须勇那帮江湖人，也算见识了石志坚诡诈狠辣的手段。

可是今天，胡俊才却又见识了石志坚惊世骇俗的人脉。

认识颜雄！

认识雷洛！

这两位大佬单挑出来一个，跺跺脚就能让香江震三震，可是今天却一股脑全跑来帮石志坚救人。

单凭这一点，石志坚就足以让胡俊才刮目相看。

何况，胡俊才还看到石志坚怒骂跛豪伍世豪！

伍世豪是谁？

当今义群大佬！

凶狠毒辣，杀人不眨眼！

可就是这么一个凶神恶煞，却被石志坚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胡俊才恰好跑到车外面抽烟，偷偷摸摸躲在一旁，却听得清清楚楚！

可想而知那一刻胡俊才内心的震撼，简直炸裂。

石志坚瞟了胡俊才一眼，有节奏地弹了弹烟灰：“看你模样是不是有话同我讲？”

胡俊才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唔好意思啊，石先生，今天没能帮到你什么忙，我很自责！”

没想到胡俊才会主动道歉，石志坚不禁笑道：“没什么好自责的，你已经尽了自己本分！何况我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乜事？如果我能做到，定会尽力而为！”

石志坚夹着香烟用尾指挠了挠眉梢：“第一件事情很简单的，我准备搬家，想要找一栋房子，最好是在湾仔圣保罗小学附近的唐楼，你帮我留意一下！你是做律师的，什么顶手费，租赁费可以先帮我搞定！”

这个年代租房子很讲究。

港英政府为了缓解香港人居住环境，限制了房租的最高价码，可是为了搵钱，很多房东就别出心裁地搞出了一个“顶手费”。

往往千尺的房子租赁费不高，租赁下来一年不过七八千港币可是“顶手费”却要上万。

石志坚不愿意在这上面操心，于是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胡俊才，律师嘛，合约手续这方面最在行。

胡俊才一听是这事儿，当即拍胸脯保证，三天内一定搞定。又问石志坚只是租赁没考虑购买？石志坚回答遇到合适的也可以买下来，一次性付款。如此一来，胡俊才心里就更有底儿了。

“至于第二件事情，”石志坚夹着香烟沉吟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一个声音道：“石先生在吗？我是颜探长手下阿贵。颜爷问你有无时间，他想请你去九龙舫食宵夜！”

石志坚笑了，夹着烟指了指胡俊才：“第二件事呢，就是陪我去九龙舫看场戏，顺便食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