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8【一代宗师】

师爷苏无比凄凉地坐在电影院看电影。

他时不时扳着手指头数着进来的人，看看具体有多少。

他有十根手指头，竟然很够用。

看看左边，空荡荡的，看看右边，一对狗男女正在亲密地舔冰激凌。

“狗哥，你舔一口嘛！”

“婉君妹这是给你买的，你吃吧！”

“不要，狗哥不吃的话我也不吃。”

“婉君妹，你对我太好了。”

“因为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

师爷苏头皮发麻，吃了口好狗粮。

“惨了，照这种情势怕是这部戏要扑街！”师爷苏无比担忧地想着。

“可怜我把老婆本都拿来投资这部戏了，要是亏本的话，我还哪里有脸见人？”

“还有那个扑街陈彪，一定在等着看我笑话。我要是这样回去，定会被他笑话死。”

师爷苏唉声叹气，影响了身后的人。

那人是个彪形大汉，拿脚使劲儿蹬了蹬师爷苏的椅子，没好气道：“蒲你阿母！你是死了老爸，还是死了老妈？唉声叹气的毫不晦气！想要死去外面！”

师爷苏平时很胆小，这时候梦想被碾碎，只觉生无可恋，竟然涌出无比勇气，扭头冲彪形大汉吼道：“我顶你个肺！找死是不是？要不要出去干一架？”

彪形大汉怔住了。

连带周围其他人也怔住了。

谁也没想到体型瘦小的师爷苏能爆发出这样的气势。

彪形大汉面红耳赤，他哪里被人这样兑呛过？

尤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即怒道：“好好好！既然你要找死我不拦你，我们去外面单挑！”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呀？”师爷苏也来了气，站起来撸袖子，心里有了求死打算。

就在这时----

哗啦啦！

门外突然涌进来很多观众。

“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师爷苏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没错！电影院又来人了！上座率又提高了！

随着电影开映，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整个影院都要满员。

师爷苏兴奋起来，想要跳舞欢呼。

人多，票房就一定好。

到时候自己就赚爆！

“蒲你阿母，你跳什么跳，出去单挑啊！”彪形大汉见师爷苏发癫般手舞足蹈，忍不住吼道。

师爷苏忙赔礼道歉：“大佬，我错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大家来这里看电影，都是寻开心！快请坐！电影就要开始了！”

扑你个街！

老子很快就要变成有钱人了，懒得和你这种穷鬼计较！

……

九龙戏院。

石志坚对于戏院突然爆满没有丝毫感觉。

从那些人乱七八糟的谈话中，还有占了便宜的喜悦中，他早已猜到，这些都是他安排老姐石玉凤请来的托儿。

可是对于邹闻怀这些不知内情的人来说，突然涌进来这么观众，不禁让他们大吃一惊，继而惊喜莫名。

“天啊，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人？”

“看起来我们的电影还是不错的，观众还是很有眼光的！”

“一定是昨晚我对耶稣祈祷起了作用！”

众人七嘴八舌，郑绍秋挪动屁股站起身子，然后凑过来，对石志坚说道：“坚哥，不知为咩，我总觉得这些人来的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石志坚有意考较郑绍秋。

郑绍秋目光如电，扫视那些还在不断涌进的观众，然后捏着下巴：“定是外面票价打了折！”

……

作为邵氏王牌导演的胡金铨戴着鸭舌帽，穿着风衣坐在僻静处，静静地看着银幕。

跟他坐在一起的男子则是另外一位大导演李汉祥。

两人当年在邵氏一文一武，号称“北汉祥，南金铨”，乃是邵氏的擎天柱。

后来李汉祥与邵大亨发生矛盾，叛逃邵氏去了宝岛成立电影公司。

胡金铨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整个邵氏导演圈的带头大哥。

胡金铨1958年进邵氏公司当演员、编剧和助理导演。1962年，与李汉祥合导《梁山伯与祝英台》。1964年，独立执导《大地儿女》，此后凭借执导《大醉侠》一举成名，开创了武侠新时代，被誉为香港武侠电影开山立派之一代宗师。

不要说无数影迷对他敬佩有加，就连邵大亨也对他很是敬重，拍戏的时候更是亲自探班，可谓宠信直至。

只不过这次胡金铨并没有亲自执导《大醉侠》的续集《金燕子》，而是邵氏交给了另外一位导演来执导，宣传中所谓的“原班人马”，“原汁原味”，其实也掺了水。

胡金铨有了空闲，就被李汉祥邀请过来看石志坚的这部新电影。

李汉祥是个地地道道的“历史迷”，尤其喜欢清朝历史，对于清朝历史那是如数家珍，因此拍的很多清宫戏也都惟妙惟肖，基本上全部还原了那个时代。

李汉祥对秦朝也十分痴迷，未来更是拍摄过一部关于秦朝的电视剧《火烧阿房宫》。

这次石志坚一宣传《神话》将会揭晓秦皇帝地宫之谜，还有什么神奇兵马俑，李汉祥就立马被吸引来了。怕一个人看戏孤单寂寞，就又把老友胡金铨也拉了过来。

“汉祥，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都是什么人，看起来不像是买票进场的！”胡金铨压了压鸭舌帽，对旁边裹着风衣咬着烟斗的李汉祥说。

李汉祥烟斗内虽然装着烟叶却没点燃，他只是习惯性地咬在嘴里，见胡金铨发问就道：“这还不清楚？八九有人嫌钱多，玩包场咯！”

胡金铨摇摇头，神情露出一丝轻蔑：“我还以为这石志坚有多厉害，没想到也玩这套儿！”

“换做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嘉禾刚成立，第一炮必须要开门红，要不然会影响士气。本来嘉禾宣传什么都做的好好的，偏偏邵大亨来这么一招打擂台，把《大醉侠》续集提前上映，分明就是要针对嘉禾，搞死石志坚。为了自保，搞一些小花样也是情有可原！”

胡金铨撇了撇嘴：“从坐下到现在，你总帮那姓石的说话。我倒是奇怪了，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次又为何能够得到雷绝坤那样的大人物支持？”

“我和他其实只见过几面。”李汉祥咬着烟斗回忆道。

“当初嘉禾才成立，急需自己的院线，刚好我和国泰那边很熟，于是就做了一次中间人。至于他具体是怎样的人，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总是，很鬼马，很犀利！”

顿了顿李汉祥又道：“至于这次石志坚能够和雷绝坤联手，我也感到很意外，恐怕邵大亨更意外。在我看来雷绝坤这次是要抓住机会，他不想再屈居人下，准备放手一搏和邵氏平分江山。”

胡金铨笑了笑：“平分江山？这话说起来容易，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想当初一代枭雄陆云涛还不是没能击败邵氏？他雷绝坤就可以？”

“雷绝坤以前或许不行，现在就说不好了，因为有了石志坚这个不确定因素加持。”

“你这么看好他？”胡金铨一脸诧异。

李汉祥笑笑，取下咬着的烟头朝着石志坚那边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