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堂屋,薛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道:“你看我这家里也没什么人,连个烧水的都没有,秦小姐先坐一会儿,我去烧点水给你泡茶。”不知怎的,此时面对秦蓁灼灼眼神,他很不自在,只想赶紧溜走,调整好心态再过来。
秦蓁道:“我大半夜不回家,在此等你,不是为了喝你家一杯茶,你便如此害怕我么?”声音很轻柔,带着些淡淡的哀怨之意。
“呃,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薛离干笑道:“待客之道还是要讲究的,有什么话我们边喝茶便聊,不急,不急,呵呵。”说着就要往外走,这小妞的眼神太吓人,让人浑身不自在。
“你!”秦蓁杏目圆睁,被薛离的态度弄得很是委屈,眼眶不禁微微泛起了红色。见状,一旁的高庆立刻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道:“薛公子,您这刚从扬州回来,路途劳累,是该喝些茶水润润嗓子,这样,您与小姐说话,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
见高庆要走,薛离连忙道:“不用不用,高大哥来者是客,哪能让你烧水泡茶,我去去就来,何况你也不知我这茶水茶叶放在何处。”
“薛离!”秦蓁红着眼睛叫了一声,已经带着些怒气了。
“无妨、无妨,门房应该知道,薛公子您坐,我去去就来!”见势不妙,高庆连忙快步走了出去,随行护卫也都紧跟着跑了出去,最终还是留下了让薛离与秦蓁单独相处的空间。
这时候要说点什么?难不成我要给她说个笑话么?那我可就真成笑话了。薛离看着秦蓁的眼睛,笑着道:“那个……谢谢你送我的剑,我那把剑弄丢了,一直没寻到趁手的兵器,我很喜欢,呵呵,你先坐,坐下说话。”说着,他下意识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一节,顿时眼前一亮。
这剑区别于他见过的所有剑,形态模样虽一般无二,但剑身却是黑色的,从剑柄到剑尖,通体黢黑,配上那支同为黑色的剑鞘,十分漂亮,此前说很喜欢,有一半客套话在里面,而此刻却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了,真是一把好剑。
秦蓁道:“你为何躲着我?”
薛离一愣,忙道:“没有啊,我何时躲着你了,前几日不是刚见过么?”其实秦小姐也挺好的,就像觅儿说的那样,长得漂亮,性格活泼,又讲义气,关键是她还在倒追我,从哪儿开始说我也没理由拒绝她,可、可、可她是何欢喜欢的人啊,我该怎么办……
秦蓁眼中酝泪,紧紧盯着薛离的眼睛,道:“你究竟喜不喜欢我?”经过几日思索,她觉得安觅儿说得特别对,她不能等了,于是便抛开羞涩与姑娘家的矜持,直截了当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薛离不敢直接回答,说不喜欢那是假的,男人好色是天性,秦蓁这样的姑娘,放在前世至少也是班花级别的美女,可他要怎么说?告诉她自己喜欢她,但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还够主动?上门不要大逆不道?这不成流氓了吗?还有,何欢怎么办?
直接说不喜欢也不行,那样太伤人了,何况这妮子现在的状况,兴许被拒绝后,一个想不开都有可能自杀去。
想了想,薛离讪笑着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嘛,我自然喜欢你,就像我也喜欢何欢一样,可这种喜欢……他不是那么回事儿啊,我不能因为别人没说,我就假装不知道,你看我像个正人君子的样子么?”我应该说清楚了吧,你可千万别哭,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秦蓁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但却没有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说,你是因为从未喜欢过我,还是因为何欢而不敢喜欢我?”都到这地步了,索性再直接一点,将事情尽数说透。
薛离无比头疼,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道:“不是,我说秦小姐,你就说我哪里值得你看上?你不是说,你要找的夫君,定是要文能提笔安天下,无能上马定乾坤的文武双全之人么?你看我哪点满足了?我就是一脸皮有点厚的无耻之人,充其量能想出些不上台面的鬼点子,当然,我长得还是挺好看的,你别告诉我你是对我见色起意了,这可不行,容颜终有衰老那一天,你还是要找个有内涵的男朋友……啊呸!是夫君,你还是要找个有内涵的夫君。”
见薛离说话慌乱的模样,这时候竟还不忘自夸一番,秦蓁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人便不知何为正经吗?她道:“上回觅儿姐姐与我说过,你这人与寻常男子不同,需得与你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行,可我、我也不知该与你一起经历些什么,便只好将柠芮姐姐送我的剑送给你。”
“你而今已经有了娘子,觅儿姐姐又是那般好看,那般有才气,我知道你爱惜她,也知道你与何欢的关系,我也想过不要再想你了,”说到这,秦蓁用衣袖擦去悄然滑落的泪水,接着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从几年前在黄山镇与你相识,你救我性命之后,我便会时常想起你。”
说到这,秦蓁突然笑了起来,道:“我当时便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孩,竟这般不知礼数,当街拉屎。这小孩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身手?对付敌人的法子也是如此特殊,年纪轻轻便这般坏,那长大了还得了?”
“后来,我已经渐渐将你忘了,可那日去围剿小鬼子,你却再次出现,而且又救了我一命,我当时好开心啊。后来你又用那法子帮助爹爹,解决了粮价问题,我就在想,这人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鬼点子?他为何如此聪明?”
秦蓁声音轻柔,带着点点笑意,慢慢陈述着:“之后你又在明月坊一夜扬名,我当时真是恨死你了,我在想,这坏家伙指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小小年纪便如此风流,仗着读了些书,便那般轻薄人家女子,简直坏透了。”
“后来爹爹让人请你去江堤出主意,我本来还想着看你笑话,谁知你不仅力压吴长卿,更是凭实力逼得谢必晖给觅儿姐姐磕头认错,你知道吗?如今这事已经在金陵城传开了,大家都说你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也都知道那首《江雪》不是觅儿姐姐所作,而是你为了护她当场而作。”
秦蓁慢慢地说着,薛离静静地听着,一直等秦蓁将自己被薛离从当涂山上救回来之后的感受说完,薛离才长长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我竟不知不觉,与这丫头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
薛离看着秦蓁,正色说道:“说起来,我二人相识已有数年之久,但我有个问题问你,同时你也问问你自己,你了解我么?你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个东西,这不是为之而可为的事情。”这话意味深长,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其中意思,但就是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秦蓁红着眼睛看着薛离,道:“我自己的选择,我承担后果,你若现在亲口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对我绝不会有男女之情,我发誓,此后再也不会纠缠于你,只要你说,我就信。”
有找有数的感情,招数里是什么暂且不论,那没招没术的感情里有的又是什么?那就该是造物主给的那颗心了。
薛离静默良久,他很想直言拒绝秦蓁,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人,还是应该有点良知,哪怕没有良心,良知绝不能少。
“我过几日再来寻你。”见薛离久久不言,秦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快步往堂屋外走去,她也经不住此时此刻,这等压抑而尴尬的气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