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亲王的人离开之后,薛离与朱欣婷重新回到饭厅,对面坐下。
薛离打开精致的拜帖看了看,笑着道:“你可是真神了,这都能猜到,陈亲王果然要对我动手了。”
朱欣婷笑笑,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一阵,道:“用不用我陪你去?我爹与陈王关系还算不错,他或许会给我几分薄面。”
薛离随手将拜帖往桌上一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不用,且不说他暂时不敢对我如何,若当真是场鸿门宴,你去了也无用,最后反而要我救你,不划算。”
“嗯?”朱欣婷微微蹙眉,问道:“何谓鸿门宴?”
薛离这才想起,这个世界虽然也有楚汉相争,但因历史在秦朝时有了偏差,从而导致,有了许多与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就比如这鸿门宴,是不存在的。他道:“道听途说,是楚霸王项羽和汉高祖刘邦,之间的一个小故事,简而言之就是,很危险的一次宴席。”
朱欣婷轻“哦”了声,未作深究,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应对?”薛离笑着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便如你前番所言那般,他不敢对我怎样,明日晚间,我带着贺通前去赴宴,你在家等我回来即可。”见朱欣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薛离又道:“我记得当时我二人有过约定,当我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你时,你便也将你的事情告诉我,还作数么?”
朱欣婷立刻明白了薛离的意思,轻笑道:“自然作数,反正也不是太过隐秘之事,告诉你也无妨。”顿了顿,她将自己与薛离的酒杯酙满酒水,敛了笑意,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保证,我爹虽不是什么好人,平日与陈王走得也比较近,但他绝无谋反之心……”
这也是朱欣婷一直担心的事情,又道:“我爹是护龙使,他的任务便是护佑当今皇室,所以不论是皇上还是陈王,他都亲近,我此前请你将他打落尘埃,其实也是有些担心这个,我怕他最后误入歧途,这不是我愿意见到的。说到底,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
“至于我的事情,待你自陈亲王府回来,再告诉你。”
薛离也是在担心,朱维龙会与陈王沆瀣一气,到时候不论成败与否,朱家都会落个谋反的罪名,成了名声不好听,败了,朱家满门不保,包括朱欣婷在内。
薛离点点头,没再多问,二人便安静地吃起饭来,期间几乎没再说任何话。
………………
次日晚间,薛离换上皇帝御赐的官服,带着贺通到了陈王府外。
这是一身很有质感,黑紫相间颜色的长袍官服,冰蚕丝织就的锦缎,上面除了一道道黑底紫线绣成的,暗色小方格图案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给人一种冰凉阴郁的压迫感,又因紫色的点缀,平添了一股淡淡的尊贵之意。
用薛离的话来说就是,很有腔调。
马车刚停下,便见一个身穿锦缎华服,四十左右年纪的俊逸男人迎了上来,正是陈王赵明诚。
薛离下了马车,看向来人,贺通在他身旁小声提醒道:“他便是陈亲王。”
薛离微微一愣,没想到陈亲王会亲自在门口迎接,我这面子还真大啊。他虽与赵明诚有过许多次暗中交锋,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面,不由暗暗感叹,同为亲兄弟,但这陈王与皇帝,却有着很大差别,皇帝虽也正值壮年,但与陈王相比,却要憔悴了许多。
薛离一抱拳,笑着道:“下官薛离,见过陈王。”
赵明诚满面笑意,双手托起他下拜的胳膊,道:“薛大人勿用多礼,本王可是听说了,皇兄特赦你见驾不用下跪,此等殊荣,叫天下人为之艳羡,你若拜了我,若传到皇兄那里,我岂不要挨骂了?”
薛离暗笑,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站直身子,笑着道:“承蒙王爷厚爱,还为我摆酒设宴,万分惶恐啊。”怎么客气怎么来呗,反正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的勾当,说几句客套话算个屁。
赵明诚呵呵笑道:“岂敢、岂敢,皆是为朝廷办事,往后都是一家人,咱不客气了,里边请。”
二人往府内而去,贺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环境,即便知道陈王不敢对薛离如何,可这毕竟是敌人的地盘,做些预防还是很有必要的。
进到府内,薛离这才明白,什么叫金碧辉煌、富有奢华,他是进过皇宫的,但与这王爷府一比,即便是那最尊贵的金銮殿也要逊色几分,哪个叫飞檐鎏金雕画栋,什么叫亭台楼阁镶玉石……
这王爷也太有钱了!
一路走到后园,薛离看见一架一人多高的水车立在那,车叶转动间,水流哗啦作响,晚风中,灯光下,摔碎的水滴如琥珀一般晶莹,十分好看。薛离停住步子,看着水车,啧啧称奇道:“王爷,这水车做得漂亮啊,您是请了什么能工巧匠做的?我也想做一个放在家里。”
见薛离盯着水车两眼放过,赵明诚微微一笑,道:“此乃奇淫技巧之流,上不得台面,本王闲来无事,用作观赏之物,薛大人若喜欢,改日便将本王这个给你送到府上便是。”
看似简单的一个水车,但却巧妙利用的水能,风能,让它日夜不停地转动,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都说赵明诚手下,能人巧匠无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薛离笑着道:“这如何使得?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王爷若是方便,便让工匠给在下做一个,您这个太过贵重,在下可不敢要,呵呵。”
赵明诚呵呵一笑,道:“如此也好,这水车做一个也不难,回头本王便叫人给薛大人做一个罢。”这时,远处快步走来一人,却是小王爷赵康宁来了。
薛离对这小子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见他过来,微一抱拳,笑着道:“见过小王爷,那日金陵一别,咱可是有日子不见了,小王爷可还安好?”薛离对他的印象是,沉稳的不伦不类,纨绔的不够彻底,是个不可多得的二百五,与他爹比起来,差距太大,也不知老王爷是如何培养出,这么一个小王爷的。
赵康宁眼神微冷地看了薛离一眼,却也还记得父王的交代,随即脸上扬起笑容,拱手道:“有劳薛兄记挂,金陵一别是有许多日子不见了,没曾想京城再会,你却已经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实在可喜可贺。”
“当时在金陵,若早知薛兄是西凉王世子,康宁定是要与薛兄好生畅饮一番的,又岂会闹出那许多误会?还望薛兄见谅才是。”
薛离笑着道:“无妨、无妨,都是误会,我今日不是来王爷府了么?咱兄弟二人今日畅饮,亦是为时不晚。误会嘛,说开了便是。”
“是是是,薛兄请……”赵康宁偷偷看了陈王一眼,带着邀功的意思。
见他二人相谈甚欢,赵明诚道:“正该如此,皆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误会很正常,说开了便好,进屋开席吧,大家都等着了。”
这时,薛离见到不远处的一处景观,那是一条小溪流,其旁用实木雕了一条蛇形动物,正横盘在溪流之上,只见它肢体粗壮,头顶长角,口边多须,眼中带煞,张牙舞爪,气势非凡。身上还用黄灿灿的金子,镶出一道道金鳞,煞是神气。
薛离惊叹道:“咦?那是何物?好大一条蛇哦!”
赵明诚眼中冷芒一闪,笑着言道:“此乃本王闲来无事,嘱托匠人们雕刻的一条小金龙,做装饰用。”
“哦?”薛离挑眉笑道:“原来是雕条小金龙玩?王爷,在下见您这水车与小金龙皆是精美得很,能放在王爷府中,必然不是非凡之物,却不知有个什么名字?回头我在家里弄了水车,便也模仿王爷的名字给取一个,日后若有人问起,我也能有些吹嘘的本钱不是?”
赵明诚眼中冷光湛湛,一闪而过,笑着道:“薛大人说笑了,本王可是听闻,你在金陵颇有些才名,岂用模仿我这俗物?”顿了顿,赵明诚看向水车,道:“此物名叫风生水起,薛大人以为如何?”
“好名字,”薛离抚掌而笑,道:“贴切,雅致,有风有水,水车自转,在下佩服!却不知那小金龙如何称呼?”
赵明诚道:“这个,暂且没有,薛大人若有雅致,那不如给它赐个名吧?”
起初是纯粹喜欢那水车的精致与巧妙设计,可听了名字之后,薛离便有些明白了,又是小金龙,又是风生水起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薛离腼腆一笑,道:“这不太好吧,我学问低、见识浅,取个名怕是会让大家笑话……这小溪里有水有鱼,还有一条小金龙,我看不如就叫鱼龙混杂吧?贴切,贴切的很,嘿嘿。”
赵明诚倒还好,没有任何反应,可康康宁却忍不住了,哼道:“什么鱼龙混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叫龙困浅水,父王早便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