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府的时候,朱欣婷正在前厅看书喝茶,这一大清早的,她怎的便起床了?薛离笑着走过去,问道:“你怎的这时候便起床了?吃早饭了么?”
朱欣婷这才自书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昨日走的时候,不是叫我在家等你回来吗?我哪敢贪睡?不见你回来,我不放心呐。”
薛离道:“贺通没回来与你报信么?”
朱欣婷笑着道:“自然回来了,不过贺大人说了,他家指挥使大人有美人相伴,便不回来睡了,是这样吗?”
这个猪脑子的贺通,话是你这样传的么?我他妈真想给你这蠢货的头拧下来!薛离暗暗咬牙,笑着解释道:“你别误会,贺通脑子不好,说错了,我不是不回来睡,是不能回来睡觉。”
“哦?”朱欣婷好奇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薛离笑着道:“有美人相伴,不回来睡,那是主观因素,属于是我的选择。有美人相伴,不能回来睡,是客观因素,属于是我没得选择。这区别可就大了,嘿嘿。”
见他嬉皮笑脸强词夺理的模样,朱欣婷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坏人,便是一件黑的物事,也能叫你那张嘴说成白的。”
薛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别生气啊,我说的是实话,昨晚那般情况,我没得选。”
“我有什么要生气的?”朱欣婷道:“你究竟干了什么,与我无关,别瞎说。”
“那你搁这儿阴阳怪气地说我……”薛离嘀咕了一句,笑着道:“你是在等我回来么?”
朱欣婷将书重重往桌上一丢,微怒道:“你说谁阴阳怪气?”
“哎?没有、没有,我胡说八道的,不是你阴阳怪气,是我死皮赖脸,烂泥扶不上墙,给你添堵了,我道歉。”薛离打着哈哈道。
“德性!”朱欣婷哼了声,未作深究,道:“贺通昨晚与我说了王府里的事,我便猜此事有蹊跷,一大早便在等你回来说话,你这坏人,一见面便说话气我!气死我了!”
薛离看着她带着寒霜的容颜,眼眶有些发黑,眼里也有一些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好,甚至有可能一夜没睡,心中不禁有些惭愧,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让她担心了一整夜,而且还带了个大麻烦回来,真是不应该。
薛离按着她肩膀,让她坐下,然后走到她身后,轻轻给她捏着双肩,朱欣婷起初还有些奇怪,待到薛离的双手,力道恰到好处地捏着自己肩膀,一阵阵舒服的轻松感传来,她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算你这坏人有良心!
薛离道:“你昨夜肯定没睡好,我给你捏捏,你坐那听我说话。”
朱欣婷也没反驳,因为她知道,与这人说什么都没用,反正肯定是说不过他,反而会惹自己生气,干脆不要理他。
薛离也不墨迹,直接跳过前头那些琐碎事情,道:“昨夜与我所谓共度良宵的女子,便是我那娘子,金陵花魁安觅儿安小姐。”
此话一出,朱欣婷神色一惊,道:“什么?昨夜那位安小姐,是你娘子?”她想过很多关于安小姐身份的事情,可这却是她没想到的。
薛离道:“没错,我从前与你说过,我在金陵已经有了家室,便是她。”
朱欣婷想要扭身回头去说话,但却被薛离摁住了,道:“别动,尚未结束,你直接说便是。”
朱欣婷愣了一下,嘴角再次闪过一抹笑意,问道:“那她怎的去到陈王府了?”
薛离未作丝毫犹豫,道:“因为她是群英会的人,朱雀堂堂主,亦是四川苗寨安家的傀儡师,你应该听说过。”
“这……”朱欣婷大感意外,四川安家傀儡师,乃是陈亲王当年的左膀右臂,陈王失败之后,皇帝虽然饶了安家不死,可后来还是有人,暗中对安家下了毒手,这是极其隐秘的事情,尤其是来自安家的傀儡师,身份极为特殊,薛离居然便这样告诉了自己?
朱欣婷道:“我若是问你,你是如何与安家傀儡师走到一起的,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既然选择相信你,便会毫无保留,你想听的话,我这便说给你听。”
“这个暂且不急,”朱欣婷道:“回头有机会再慢慢说,先说昨夜在陈王府的事情。我若没猜错,陈亲王应当不知道,安小姐便是金陵花魁觅儿姑娘,更不知道她是你的娘子,对吗?”
薛离道:“没错,所以觅儿才能被他当做诱饵,用作陷害要挟我。”
朱欣婷黑溜溜的眼珠子一阵转动,道:“群英会反贼,朱雀堂堂主安小姐,勾结朝廷锦衣卫指挥使薛离薛大人,这个罪名不小,的确足够用作要挟了……”
薛离微微一愣,苦笑道:“我说你要不要如此冰雪聪明啊?怎的这些事到你眼里,便如此简单了?我现在怀疑,还好你是我的人,若不是我的人,想玩儿死我会非常简单。”
朱欣婷俏脸一红,啐道:“谁是你的人了,别胡说八道。”却也因薛离的信任与夸奖,而有些开心。
薛离连忙笑着道:“好好好,你不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反正都一样,我不在乎名头,只在乎事实。你说现在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朱欣婷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道:“陈亲王可与你说过什么了?”
薛离微一点头,便将起床后与赵明诚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朱欣婷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主动去与皇上说,告诉他你与安小姐的事情。”
“啊?”薛离一惊,道:“主动去说?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你以为你不说,皇上便不知道了?”朱欣婷似笑非笑地道:“我与你说过,任何时候都莫要低估了陛下,你死不死与你说不说没有必然联系,他若想让你去死,你即便不说,甚至陈亲王还替你保了密,你一样得死。主动去说,将问题交给陛下处理,他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薛离不解,蹙眉道:“什么机会?”
朱欣婷道:“群英会不过一个江湖组织,即便一些人知道他们的真正性质,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尚未做出任何威胁江山社稷的事情。陛下也知道群英会的性质,但他没有证据,你主动去说了,他便有借口将群英会扶上台面,届时再如何去对付,陛下会比你有办法。”
薛离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应对此事?比如合情合理地将群英会扶上台面?并坐定他反贼的性质?”
朱欣婷微一摇头,轻笑道:“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你放心,陛下一定有办法,而且会非常管用,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低估了陛下的手段与头脑。”
薛离满面喜色,对朱欣婷是越来越佩服了,自己抓耳挠腮,想了许久都没有半点眉目的问题,到她这却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虽然这个办法不一定能成功,但至少值得一试,也算是有了行动的方向。
薛离道:“那我这便进宫去见皇上!”
朱欣婷转身回头去看着他,道:“你急什么?陈亲王不是给了你三日时间考虑吗?你此刻进宫,立刻便会被他察觉,我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与应对,但一定会节外生枝,他此时正是最关注你的时候。”
薛离一愣,道:“那我便过后日再去,”然后走到朱欣婷正面,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道:“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此时时辰尚早,你再回去补个觉,回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午饭,到时候你起床吃。”
说完也不等朱欣婷反应,薛离直接伸手去抱,道:“我抱你回房……”可这次朱欣婷却没有顺从他,而是低声惊叫着拼命挣扎,抵死不从,站到了地上。
薛离有些发愣,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之大,看来是上次将她吓出了心理阴影,便也没再勉强。
见他看着自己,朱欣婷脸色一红,低声道:“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别碰我。”说完也不等薛离反应,大步往内堂走去。
薛离微微一愣,心中哈哈大笑,这妮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这厮恬不知耻地喊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睡,我去洗个澡,回头去你房间给你按摩!”
“滚!”朱欣婷怒吒一声,接着便是一只小蛮靴自内堂飞了出来,直奔薛离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