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完毕之后,皇帝虎目微扫,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今日大朝会,将众卿家尽数召来,乃是有两件大事商议,何爱卿,你来说说这第一桩事情。”
“是。”何进拱手抱拳踏出一步,对着皇帝躬身一礼,正色道:“按照约定,再有半月,便是番邦万国来朝,入京朝贡之日,只是今年不同以往,各国皆是带着目的而来,尤以那武国与东瀛为甚,现下武国与我大华边境局势紧张,此番朝贡,那武国乃是为了其太子骆尔丹而来,名为朝贡,实则是想以军力要挟,要回太子,那东瀛国狼子野心,意欲进犯高丽,企图在陆地之上站稳脚跟,借的却是武国之势,其二者当已结了盟约。”
“简单来说,此番万国来朝,武国是来要挟,高丽是来求援,东瀛则是为了趁火打劫。”
薛离听得暗暗发笑,就这也好意思叫“万国来朝”?除了这三个别有用心的国家,最多也就还有三五个小国前来朝贡了,也不知道你老赵家这些皇帝是怎么当的,祖宗给你们留了如此大的一个家业,才不过百年,便叫你们败成了这样,啧啧啧。
皇帝虎目四顾,自每一个大臣脸上扫过,沉声道:“这便是今日早朝,要商议的第一桩事情,诸位爱卿,谁先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第一桩事情,其实就是如何面对武国的挑衅,是战是和早已分为了两派声音,只是皇帝一直没有表态而已,所以此番旧事重提,众人也都相继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第一个开口说话。
沉默片刻,见无人说话,皇帝淡淡开口道:“怎的,平日里为了此事,诸位可是吵得不可开交,今日怎的都不说话了?莫非是要朕亲自点名?”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却是那陈王先开了口,他抱拳出列,道:“陛下,臣弟以为,既是万国来朝,姑且不论他们有何目的,都该好生接待,至于该如何应对,便看他们的态度而定,不论如何,万不可损了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颜面,免得传出去叫人笑话。”
这话说得看似有理,但等于没说。
皇帝微一点头,道:“陈王兄所言在理,我天朝上国,颜面不可损,首先要做好这接待之事,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
陈王开了个头,那一旁的户部尚书魏文和,挺着个大肚子往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老臣有话说。”皇帝点头,他道:“按理说,那武国与东瀛,挑衅我大华国威,定然不可饶恕,只是今夕不同往日,那武国休养生息日久,国力昌盛,南边儿又有东瀛常年袭扰沿海一带,使我腹背受敌,若此时开战,对我大华将大大的不利啊。”
这魏文和,便是主和一派的重要人物。
皇帝微微点头,道:“那以魏爱卿之意,该当如何?”
魏文和道:“陛下,臣方才所言只是其一,尚有其二。此次若要与武国、东瀛开战,不仅压力巨大,劳民伤财,而且前些日子,自江南调来的八十万两白银,于半道山东济宁府不翼而飞,现下军饷不足,国库空虚,想打也打不成啊。”
此话一出,殿内多数官员皆是一惊,尤其是那些主战的官员,个个面色大变,没了银子,这仗还怎么打?
见皇帝面色微沉,但却没有多少愤怒与意外之色,老将军李泰抱拳出列,道:“陛下,此事当真?若无粮草军饷,我那三十万儿郎如何作战啊?”他乃主战派的领头人物,听闻此事,心中再也忍不住愤怒与失望了。
皇帝道:“李老将军,朕来问你,此番若叫你领兵北上抗击武国,有几分胜算?”这是皇帝自两派争吵以来,首次说出这般,有着倾向性的话语。
这李泰五六十岁的年纪,满面皱纹、须发皆白,但却有着一股虎威,闻听皇帝问话,他虎目一睁,声音铿锵有力,道:“陛下,若有足够的粮饷,我大华儿郎绝无一人是孬种,武国犯我国境,狼子野心,欺人太甚,若是上了战场,便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叫他越过我国境半步!”
这话听着提气!薛离暗暗点头,对这位老将军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还是军人让人感觉舒服。
皇帝神色稍霁,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老将军果然乃我大华栋梁支柱,有你在,朕心甚慰啊。”
听皇帝似有开战之意,陈王悄悄给那魏文和使了个眼色,魏文和连忙道:“陛下,李老将军铁骨铮铮,乃我大华栋梁之才,臣等自然相信他的权权报国之心,只是眼下情势不容乐观,若贸然开战,不仅钱粮不足,更是要同时面对武国与东瀛两面之敌,分身乏术啊。”
皇帝微微点头,道:“魏爱卿所言也有道理,那以你的意思,该当如何应对?”
魏文和正色道:“臣以为,发兵之事可行暂缓,眼下国库空虚,粮草供给完全跟不上,不若先将武国与东瀛安抚住,待我大华休养生息一阵,恢复些国力,届时再举兵北上,甚至可派兵出海,将那两国贼子尽数灭掉,显我天朝国威,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将拳头收回,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请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立有许多人出来复议,都觉得魏文和所言有理,反观李泰主战一派,却一个个丧眉耷眼的没了气势,无钱无粮怎么打仗?纵是他们有千般理由、万般热血,可单就这一点便让他们没了话说,拿什么打?
看着主和派复议声此起彼伏,皇帝面无表情、神色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什么,众人以为,这仗怕是打不成了。
片刻后,众人说话声渐渐平息,都看向了皇帝,等着他作出最后的决定,皇帝突然微微一笑,道:“魏爱卿所言有理,能力不足时就该隐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实属有理,嗯……”众人以为皇帝要答应了,两派人各怀心思,主和派心中窃喜,主战派满心无奈,暗暗叹气。
可皇帝却突然问道:“薛爱卿,你以为魏爱卿所言如何?”
薛离算是看明白了,山东济宁丢失的银两,绝非只是陷害秦恒那么简单,十成十的与这些主和派有关,因为只有这样,朝廷大军才没法儿北上,逼着皇帝不得不求和。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自家人窝里斗已经是极致了,居然还勾结外敌,你们的都是骨质酥松了么?妈卖批,老子像是惯孩子家长么?能让你们得逞,老子还不如将一身的华夏血脉,都他妈换成畜生血,狗日的!
见皇帝与众人都看着自己,薛离微微一笑,抱了抱拳,道:“陛下,臣下不懂甚国家大事,此事关乎我大华兴衰荣辱,臣怎敢妄言?不过……”
听他话有转折,皇帝双目微凝,道:“不过什么,有话便说,朕恕你无罪!”对于薛离,皇帝心里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感,都是因为苗惜弱的原因,所以他下意识觉得,薛离应该有合适的处理方法。
薛离轻笑道:“陛下,臣虽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臣却知道一个道理,魏大人方才说起,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不知他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此乃三岁孩童都听过的话,哪里还有什么下一句?
不等旁人说话,薛离推着轮椅轮子往前走了几步,笑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快乐无穷,臣以为,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