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快乐无穷。这话虽听上去有些俏皮话的味道,可若细细一想,也不无道理,只是不知,薛大人这“快乐无穷”从何而来。李泰的主战派皆是一愣,纷纷看向这位身份特殊,皇上面前的新晋红人,薛大人。
陈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也不知薛离什么意思,却也没说话,等着皇帝开口。
皇帝稍作沉吟,道:“薛爱卿,你这话是何意思?方才魏爱卿已然说过,不可开战的理由,也十分在理,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莫名的,皇帝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作为一个有着伟大抱负的皇帝,他岂会希望自己的江山,叫外敌染指欺侮?
薛离并不卖关子,摇着轮椅往前走了几步,轻笑道:“回陛下,魏大人方才所言的确在理,但臣有一事不明,或者说是有个不太成熟的猜测,不知魏大人可敢应答?”
见薛离眼神湛湛,面带微笑,皇帝心里暗暗好笑,看样子,这小子是有想法了。他道:“是何猜测,你且大胆说来,魏爱卿与你解答。”
“好,”薛离笑着道:“据臣所知,这天下的税银,国库的钱粮,应当皆是由户部主管,也就是说,魏大人乃是陛下您的大管家,我如此说,对是不对?”
皇帝点头,薛离轻笑道:“臣无凭无据,只是有些疑问,敢问魏大人,您既是主和一派之人,我相信陛下与我,包括在场诸位都相信,你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的,是吧?”
魏文和神色一正,立刻答道:“这是自然,本官受陛下隆恩,拜为户部尚书,一言一行自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辅佐陛下治理天下,乃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职责!”
见魏文和满面正气,说的话铿锵有力,薛离看得暗暗冷笑,狗东西,你他妈也敢说这种话,太不要脸了!他抚掌而笑,道:“好!魏大人不愧为陛下的左膀右臂,朝廷的肱骨之臣!薛某佩服!只是魏大人,我想问问,那八十万银两丢了,可是你的失职?”
这话锋一转,所有人心里皆是一惊,这才是问题关键啊。魏文和对此早有说辞,未作任何犹豫,哼道:“这军饷丢失一事,本官确有失职之处,只是这主责之人却非本官,而是那济宁县令秦恒!饷银是在他辖区丢失,莫非还要怪本官不成!”
李泰一派的人,多数都与秦恒交好,此刻听了魏文和的话,一个个皆是心里咯噔一声,紧紧皱起了眉头,若此事为真,那秦大人便危险了啊。
薛离点头,笑着道:“魏大人所言极是,此乃济宁县令秦大人的主责,甚至可能是他参与了劫走饷银之事,您觉得呢?”
李泰众人对薛离怒目而视,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眉头轻蹙一下,快速恢复,双目微凝,没有说话,他倒要看看,薛离搞什么鬼,连自己老丈人也要陷害?
魏文和面色一喜,道:“薛大人所言极是,本官亦有此般猜测,正准备向陛下请旨彻查。”
薛离明显感到,主和一派那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他暗暗冷笑,点点头,道:“魏大人明察秋毫,薛某佩服,只是……”他拖长了声音,眼睛环顾一周,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最后目光定在魏文和脸上,忽而似笑非笑地道:“魏大人,您说有没有可能,您为了不让皇上发兵武国,达到尔等主和的政治目的,从而故意将饷银弄丢,然后让秦大人背了这个锅?”
此话一出,魏文和脸色大变,厉色喝道:“休得胡言!你竟敢污蔑本官!”一时间,主和一派群情激愤,全体对薛离大加指责,唯有那陈王没有说话,但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好一个先扬后抑,看来本王倒是小瞧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了。
见状,薛离连连摆手,苦笑道:“诸位大人莫要激动,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推测而已,是皇上准许我问的……”
“那你也不可这般无端猜测,诋毁本官名誉!”魏文和脸红脖子粗地呵斥道。
“哦~”薛离拉长音笑了声,随即道:“原来有关名誉生死的事情,是不能无凭无据无端猜测的啊,我不懂官场规矩,还以为只要有了些联系,便可全靠推测定罪呢!如此说来,魏大人请旨定罪秦大人的同时,是不是也该给自己请一道旨,彻查自己的旨?”
“我这人不嫌麻烦,就查案而言,我锦衣卫所认了第二,相信整个大华,无人敢认第一。”薛离轻笑道:“魏大人,不若您与秦大人一起接受本官调查?请你放心,我也是吃了陛下的皇粮,一定秉公办理,如何?”
魏文和心里有鬼,脸色难看,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陈王,不知如何作答。
不待众人说话,薛离转向皇帝,正色道:“陛下,您方才问臣下,关于战与和之事,何为进一步快无穷。”
皇帝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算是明白了薛离方才所为的意思,道:“的确如此,薛爱卿快快说来,你说该战,为何该战。”
薛离道:“陛下,想我华夏民族,炎黄子孙,自数千年前的三皇五帝开始,由黄河流域的一个小小部落,发展至今日这般辽阔国土,并非是因侵略得来,我们爱好和平,从来都是地不犯我我不犯人,想我华夏儿郎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乃祖宗留存在我等血脉中的东西,我们只是不好战,但却并非不善战,面对侵略与威胁,忍一时的确能够暂缓口气,从而休养生息,调整状态,但那却是无奈之举,是我无力一战下的被动选择。”
众人都望着薛离,眼中满是火光,只是每个人的火光意味不同罢了。薛离接着道:“想那武国,其前身不过是叫秦皇汉武打怕了的匈奴人,陛下雄才大略,堪比尧舜,莫说现下尚未到达穷途末路之境,即便当真到了,也不该放任外敌欺侮,秦老将军方才说过,能打,臣也认可老将军之说法,能打!若忍了,我大华将士,无数百姓,谁能甘心?此乃压抑血脉中善战之传承,岂能快活?”
薛离侃侃而谈,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直藏獒犬,凶猛善战,面对一只京巴与野狗的串儿的挑衅,我却将他限制住了,它能快活么?将它放开,让它发挥天赋,撕咬扭打,它才会快活,这便是进一步快乐无穷,也叫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此乃我华夏民族的骨气!若连这些根本的东西都丢了,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句话如巨锤一般砸在每个人胸口,尤其是皇帝与李泰那些主战派,个个热血沸腾,李泰突然大喝道:“好!我大华有薛大人这般年轻才俊,有血有骨之人,实乃幸事!”
薛离连忙冲李泰抱拳,尴尬一笑,若是旁人夸他,他定能心安理得生生受了,可面对这铁骨铮铮的老将军的夸奖,他心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一片称颂声中,陈王开口了,笑着道:“薛大人果然后生可畏,叫本王好生佩服,你方才所言确实有理,只是眼下却非我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能否打的问题,无钱无粮,那数十万将士吃什么?莫非薛大人有办法解决?”
还是陈王厉害啊,一句话便将薛离营造出来的沸腾氛围,打回了原点,你说得再好听,没有钱粮,你怎么打仗?
众人都安静下来,回归现实,看向薛离,但见他不急不慢地笑了笑,道:“想来诸位大人与王爷,也都听说过,秦恒秦大人乃是我未来岳父,他如今惹了官司,关系身家性命,我不能不管,所以此事,我会亲自去督办,倘若当真是他所为,我向陛下立军令状,绝不徇私,一定将之绳之以法!”
“但若叫我查明,此事乃是有人故意陷害,哼哼,”薛离目光在陈王一方,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似笑非笑地道:“我也绝不会姑息,我那锦衣卫所的大牢,可是许久不曾去过,二品以上的官员了。”
见薛离又是先扬后抑,又是威逼恐吓,生生将这些人吓得不敢说话,皇帝心里暗暗发笑,这小子果然有些能耐,朕没看错你。皇帝道:“既如此,众爱卿可还有话说?倘若没有,朕便让薛爱卿督办此事了。”
这时候谁还敢说话?主和一派噤若寒蝉,连陈王都保持了沉默。
皇帝道:“既如此,锦衣卫指挥使,薛离听令。”
薛离一抱拳,笑着道:“臣在!”
皇帝道:“朕给十日期限彻查饷银丢失一案,若寻不回银子,你便与那秦恒一起进大牢。”
薛离道:“陛下,那我若寻回了银子,又该如何?您总该善罚分明吧?”
皇帝沉声道:“按功行赏,按罪论罚!”
这话虽不曾给出实质性的东西,但却是句弹性极大的话,功与过还不都是皇帝的一句话的事?薛离也就没再多问了,又道:“那个,陛下,这十日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些?能否多宽限几日?”虽然已经知道的银子的去处,可四十吨银子啊,怎么弄上来还是个巨大麻烦。
皇帝道:“岂容你与朕讨价还价,既然你前番说得那般好,那便一事不劳二主,半月后便是万国来朝,这接待使一职你也一并接了,时间可不多了。”
薛离暗暗苦笑,道:“陛下,那能否将期限变动一下,臣只要半月内办成不就好了么?”
皇帝略一沉吟,道:“也好,徐爱卿。”
礼部尚书徐青出列,应道:“臣在。”
皇帝道:“接待一事,你便辅助薛爱卿一起去办,在他回来之前,一应准备事宜,有你礼部执行。”
徐青弯腰拱手道:“臣遵旨!”
薛离见状嘿嘿一乐,对徐青道:“徐大人,咱两家可是邻居,今后定要多走动走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