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的两次暗杀事件,就像两道春雷震响了京都的天空。朝中之人不得不重新审慎两次刺杀案件背后的真相。
雷霆过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对案件做过多的指示,或者施加压力。
反倒是朝廷各部、三司及京都府衙门对此案给予极大的重视,其中原因当然是卫尉府的公子受伤。
掌管大内宫禁的卫尉大人,其儿子在外遭遇暗杀,说明暗流涌动之下,交易已经浮出水面来。
黑云笼罩的京都,就像黎明前的黑暗。
这期间,靖王爷与窦瘸子在皇城根下私会了一次,庆亲王爷与寿王爷在如意楼喝过一回酒,燕王爷借口上茅房与卫尉大人交换了一下消息,庆亲王爷在朝堂上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与张辅之争吵过一回。然而那个负责京都的关都尉昆邪牙,借口看望老太傅去了一趟行府。
等等,所有事情都在卫尉大人的公子被刺之后的几天内,前后发生,其中有交易,有谈判,有妥协,有谋算……
无论如何,朝中的各方势力在这一次短促交锋之后,以付出了几条生命的代价,抓了几个人下狱后,重新构筑了一个有些脆弱的平衡。
有的人接受了不得不接受的改变,有的人重新打起了算盘,太傅行末炎还上书给皇帝陛下。
穆如止戈回到王府后,好几日都没有去医馆,只是坐在自己的院子喝茶,然后就听到下人前来禀告,王爷请他去一趟书房。
进了书房,看着华发渐生的庆亲王爷,穆如止戈先向他行了一礼,很直接地问道:“父亲,您找我?”
庆亲王爷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无事。”
这时候,老大穆如闽越也进来,同样问道:“父王,您找我?”
庆亲王爷指着旁边的座椅,对两个儿子说道:“坐下吧。”
然后轻轻说道:“前些日子京都发生的案子,你们都知道了吧?”
“是的。”老大穆如闽越答道。
“请父亲指点。”穆如止戈很诚恳地说道。
庆亲王爷举起食指摇了摇,说道:“不说这个,我是提醒你们,以后出行要多带护卫,不要嫌麻烦。”
“护卫首领唐三是值得信任的人,你们出行安全他会安排人跟在后面,有些事情不要私自做主。”
“还有,小七你刚回京都,怎么就知道这么清楚?”庆亲王爷有些奇怪地问穆如止戈。
穆如止戈笑了笑,说道:“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和下人们聊过了,所以知道一些事情。”
庆亲王爷说道:“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不站队,但难免有人以这种事情来要挟我,我虽不怕事,但你们是我儿子。”
“老二、老三你们也要注意一下,把我今天的话传给他们。”
“是,父王。”老大牧云闽越应道。
庆亲王爷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老二那里,好像和二皇子走得很近。”
老大也皱了皱眉头,不答。
庆亲王爷顿了顿又说道:“刺杀两名京官公子的刺客,好像是二皇子那里买通的杀手,而且听说此人很久没有在京都露面了,你们要小心一些,这是一个有些用处的信息。”
这就是京都乌云压顶的奥秘,一切较量就潜藏在这种看似平淡的阐述中。
皇帝陛下的温室殿内。
他正在看太傅行末炎的上书,书是昆邪牙送上来的。
皇帝陛下看完了太傅行末炎的信后,问昆邪牙道:“你来的时候,太傅还说了些什么吗?”
昆邪牙弓着腰连忙道:“太傅说,衰朽之身不能为国家分忧,累陛下惦记,每思及此,感激涕零……”
三日后朝会,皇帝陛下如太傅行末炎之所请,对宫中一些职位做了一些调动,并升昆邪牙为中尉,领北军。
在朝会上,无论是庆亲王爷,燕王爷,还是张辅之都很困惑,但不知道原因。
太傅信中所说,是目前京都水下派系和局势,信中说昆邪牙忠直可嘉,惩恶扬善,屡建殊勋,可代已空的中尉之职。
就这样行末炎以衰朽之身,临终之声将昆邪牙又提了一个高度,还给皇帝陛下又指明了另外一条道路。
那天散朝后,庆亲王爷被皇帝陛下留了下来。
他没有说宫中职位变动原因,只是轻轻说道:“朕要你的儿子担关都尉这个差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种换作其他大臣求之不得的恩典,庆亲王爷却跪下来说道:
“臣弟以为不妥,小儿未有丝毫官场磨砺,虽然有些才气,但历练不足之下,只怕难以担当此等重任。”
他不敢多言,只是多出了几丝忧色,他没有刻意掩藏这一点,身为人父,有此反应是自然之事。
皇帝陛下却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历练不足,故而要多加历练。你不是常向朕求恩典吗,如今恩典放在眼前你倒是退缩了?”
庆亲王爷捏了一把汗,只能低头谢恩。
皇帝陛下说行,那就一定行。
这是表面上的君臣和谐,但实际上没有人敢去撩拨君威。
突然,皇帝陛下笑道:“听说你家小七写了不少书,还说书了,哪天带小七进宫来走走,给朕说说书?”
这下庆亲王爷真的蒙圈了,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只能小心说道:“此事臣弟不知,臣弟还得回去问问。”
只听皇帝陛下又说道:“算了,我也随口一说。”
庆亲王爷此刻的心里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怎么好。
老大出任关都尉一职,年轻没历练不好说,自己帮着把把关也能做下去,就是如此一来,就会被京都各派私底下拉扯,不得安宁,早晚得出事。
小七的事,皇帝陛下是如何知道的?自己这个为人父的都还不知道。
趁着皇帝陛下心情还好,他赶紧告退便出了温室殿,沿着直道向高高的宫墙外行去。
在即将出宫门的时候,一个小内官神神秘秘来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有事相求。”
说罢就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然后庆亲王爷手里就多了一件东西。
第二天,庆亲王爷带着老大穆如闽越进宫谢恩。
他见陛下没有什么表情,又说起昨日回去问了一下小七,说以前是胡闹过一次,那是小孩子好玩。如果陛下有兴趣,改天带他来给陛下解闷,只是这孩子从小没有约束,顽皮胡闹了些。
皇帝陛下嗯了一声,没有回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诏令颁布的第二天,老大穆如闽越就被窦瘸子邀请过府,还打趣道:“以后窦家上下的性命,全都仰仗关都尉了。”
以往庆亲王府与窦府并没有什么过从,只是同为军职,以后少不得有些公事来往,所以在征得父王意见后,老大穆如闽越也就没推辞。
窦家之所以急于找穆如闽越,一则是攀交情,好打听一些事情。二则也是拉拢,因为他不出手,别人也会出手。
自从得父王提醒后,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明着拒绝,若是断了对方的念想,对方一定会下黑手,比如那个卫尉府的事情。
卫尉大人肯定不敢站队,他掌管着大内南军,若是站了队,皇帝陛下的安全就成了大问题,他也会像那个中尉大人一样,到地府找阎王爷诉说冤情去。
老大穆如闽越一回到府中,穆如止戈就带着唐唐来到他的院子,兄弟见面互开了一些玩笑,小七也打趣道:“以后小七的安全就全靠大哥儿了。”
老大穆如闽越却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那件事情吗?”
穆如止戈看着大哥儿那张年轻俊秀的脸,理所当然地装傻道:“什么事儿?”
穆如闽越吃吃笑道:“父王要把你献给陛下解闷去!”
穆如止戈一怔,知道说书之事败露了,只好拱手说道:“求大哥儿救命!”
穆如闽越笑道:“这个你求父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