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穆如止戈听着阿渭向他报告文卷阁书局这几个月来的收入和支出。
常年跟在穆如止戈身边,如今的阿渭说着书局的报账、主事也是有板有眼。
前期写的两部书现在已经行销全国,因为话本不涉政治,仅仅是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娱乐。
他笔下的武侠世界又很吸人眼球,尤其是那个凌霄城主吴泗阳霸榜六十年无败绩。
皇帝陛下听了一回小七的说书后,便让小内官到外面找来书念给他听。听书后略有感悟,又叮嘱庆亲王爷留意全国各地是否有这样的游侠或者土豪,一经发现就要派人严密监视以免乱国之根本。
既然连皇帝陛下都对他的书感兴趣,他也就不避讳书本首页曾署上自己的笔名。
渐渐地,京都很多官宦世家的子弟,都知道那个“不穿裤裆的老马”原来就是京都大名鼎鼎的小七公子。
以往看到这个名字时,就觉得新奇以为是哪里来的一个落魄穷苦书生,故意弄一个这样吸引人的名字以博取出彩。
现在终于知道了,庆亲王府的小七公子的确顽劣,不仅文章才冠京都,连话本故事本都是别样出彩,取个名字“不穿裤裆”。
私下里不免揣摩一二,是不是这哥儿有点那方面说不上来的癖好?
因为这哥儿也不算小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对府里的丫鬟有什么别样行为,也没有到外面逐云追月的雅好。
在京都这样大的风月场上,这事很不好理解,既然没有行动,那思想上肯定是有些想法的。
还好也只是一些人脑子里的想法,并没有上升到攻击人身名誉的阶层。
如今京都之势,庆亲王府的实力不容小觑,还没有人敢去撩拨庆亲王府的小七公子。
同时这小七公子除了书了一个“不穿裤裆的老马”笔名外,也没有什么值得人诽谤。
而且皇帝陛下和庆亲王爷两人私下聊到小七此人,聊这本书的时候,笑喷了说道:“真是胡闹,你庆亲王府的脸面都给他丢尽了!”
庆亲王爷很小心地观察皇帝陛下的脸色,看到陛下没有生气的意思,也顺着他的口气说道:
“臣弟也教训过他,我王府的脸面都给他丢尽了。只是这孩子顽劣不是一天两天,从小就这样,还把教他的先生给气得吐了几缸子的口水。”
皇帝陛下笑道:“上次来我这里,我见他进退有度,倒是比你那个老大强了许多,就留着吧,好不容易有个能给我解闷的孩子,弄坏了就没意思了。”
得了,这就意味着,皇帝陛下允许他玩了?
文卷阁书局那边,掌柜打理很尽心,阿渭管理书局之事也上了手,根本就用不着他操心,所以他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眼下之际,医馆之事仍要劳神,前几天又招了一个坐诊大夫,那个助理有些忙不过来,就说要加人或者给他加薪水。
穆如止戈想着人命关天之事,可不好胡乱治疗,就决定再招一个助理。
虽然目前不怎么坐诊,但要操心的事不少,上次给医馆里的两个大夫上了《解剖学》、《病理学》两堂课,那两个大夫接着就说,医馆要有特色,必须有专业的人才。
他们二人愿意做先行者,跟着七公子研究各种医疗对象,从而成为天岱真正的名医。
可是他却笑道:“两位老师已经是名医了,还这样不耻下问,以后有的是机会开学馆广收徒。”
穆如止戈在医馆坐诊数日,又曾随着两名大夫在京都四处勘察医馆状况。
发现有些人家确实极苦,别说治疗,连诊费都付不出。
虽然朝廷也有医署出台医疗帮助,可寻常百姓的疾苦还是不能得到根本解决。
私家医馆林立,收费偏高。朝廷官办医馆大夫少力量小,想看个病却要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预约,实在是不便民。
普通百姓就只能去私家医馆看病,一来二去,一场大病下来竟是连饭钱都快负担不起,就别说那些本来吃穿就成问题的疾苦人家。
想到前世的社会公益服务,穆如止戈心头微动,便从书局的帐上支了些银子,作为医馆的扶贫基金,根据对方的情况,给予全免或部分医药费用免除。
申请权限只要医馆的两名坐诊大夫签字确定,就可以获得基金扶助。
穆如止戈又委托两位名医负责甄别,就诊患者特困家庭真实状况。谈了几次话,了解了实际情况,又提高了两位名医的诊金。也给他们加了薪水,还提高了两人在医馆的名誉。
最后还确定了诊金的医疗扶助基金提取比例以为后续,又给自己开的医馆正式取个牌匾名字并在衙门登记。
这一番下来,穆如止戈精疲力尽人也消瘦了不少,而且医馆竟贴了不少银子,人家开医馆赚钱,他开医馆做公益。
他当然不会让这些银子泡汤,但回府却向父亲母妃抱怨了一番。
庆亲王爷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天天在外面折腾,竟然为王府挣了好些名声,这些名声比他的官威更让人放心。
虽然也有不少竞争对手和恶霸想找医馆的麻烦,但以这个儿子的处事能力,竟然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所以有些微微讶异,一丝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对老太妃成功教育出来的儿子放心。这个有点另类的儿子小事上有些顽劣,正儿八经的时候还是堪当大任的。
……
皇帝陛下一面打压庆亲王府,另一面又需要庆亲王府出力。这种帝王之术玩得是溜溜,炉火纯青。
在朝之人多是阿谀之辈,他觉得庆亲王爷这种刚直不阿的性子,能使朝中那些曲意逢迎之辈有所收敛,但实际上又畏惧对方力量。
红墙灰瓦的深宫之中,寿王老老实实地跪在温室殿门口,屁股翘得老高,幸亏有官服挡着,才不致于看着难看。
今天朝会之上,寿王是被皇帝陛下的“问话”而被罚跪的,过往的宫娥内官看着他匍匐的姿态赶紧低头匆匆走过,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今天朝会,庆亲王爷说到春闱在即,往年不少作弊情况,今年应杜绝这类事情,然后由此话题转到了御史台下郡督查的欺君罔上之事上。
本来这事不关寿王什么事,当时他神游天外还打着盹,被皇帝陛下轻喝几声都没反应过来,最后皇帝陛下重重大喝一声:
“寿王,你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他才惊慌失措地醒悟过来,一脸茫然失措。
当然皇帝陛下脸色很难看,只是当时没有发作,而是在朝会散后罚他跪三个时辰。
但这个话题让尚书台觉得这是一个击倒政敌的绝佳机会,尤其是项由悄悄地拉了拉蔡籍的衣袖,示意一伙人出来弹劾。
他们的话直指负责该事务的任国安,荐人失察、致使栾信欺君罔上,欺瞒圣听,就一句话将对方逼到了墙角。
然后尚书台一干人便说道:“欺君罔上、败坏政风,当诛其三族平息朝野之愤!”
当皇帝陛下问到昆邪牙时,昆邪牙说了一句似答而非答的话语:“昨日微臣到太医院诊病,见太医令对属下医官说道,痈疽之患,不除则病益深,至无可医也。”
这话又得到了廷尉司的积极响应。
本来庆亲王的意思,是对这次事件认真甄别,不要造成冤假错案。对于其中被裹挟的人最好放其回家,但皇帝陛下却责备张辅之和成继办事不力,优柔寡断,并当殿准了项由、蔡籍的奏章。
杀戒一开,各地的人头像切瓜砍菜一样不可遏止,每天从地方传来的血腥文书,让张辅之十分头疼,照这个方式下去,牵连人数会超过三年前的刺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