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锁定

“港口黑/手/党不能从辉煌沦丧。”

少年人笔直地注视着前方，他眼里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毫无丑恶和贪婪。

除了‘坚定’、‘信念’这样概念而抽象化的存在……竟如完全舍弃私欲。

“令人惊讶。”森鸥外依然笑着，神色毫无变动，但警惕已然存在，“你和大多成员的想法都不一样。”

或许那位疯了的老人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为了犯罪而生的孩子’。

并非表面意义上的，而是更深一层……森鸥外如此判断。

这个名为‘藤丸立夏’的少年，是一个无比适合去教唆犯罪的人。他天生有着令人信任他的魔力，仿佛可以将一切都合理而理想化。

……像这样的人。

森鸥外收敛起念头，只向立夏笑得温和。

‘抵触。’巴巴托斯。

‘犹豫。’纳贝流士。

‘利用。’亚斯塔禄。

――‘虚伪。’

盖提亚在嗤笑，兽无数次的看透人类，极其无可救药的本质。

“……”立夏回以沉默。

片刻后，他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森医生。”

“唔、也到这个时候了。”森鸥外看向电梯指示楼层，“这次谈话也让我收获很多，我想这大概这也是你被首领看重的原因。”

他透露出一则令立夏有些愣怔的消息，“近期加入组织的新成员，首领全都一一面见……啊呀，有时候老人家的怀疑还是很有道理的，也因此筛查下去一批人。”

立夏猜想，那些‘筛查下去’的人无论是否身份上有着疑点，大概都不复存在。也就是死亡。

“首领有自己的考虑。”少年选择了一种最不容易出错的回答。

在秉持优雅的加成之下他变得冷静而自持，对眼前的状态应对绰绰有余。

“毕竟藤丸君是被以这种方式重视的啊。”森鸥外面色沉稳，“但如果我说……你是唯一一位被以这种方式而重视的存在？”

疯狂的人不会清醒，失去的理智不会回来。老首领一直都在下达荒谬的命令，但却会在藤丸立夏的面前间接性流露出相对平静的一面。

这才是藤丸立夏最珍贵的‘才能’。

“……不胜荣幸。”少年回答的滴水不漏，“我会做好该做的工作。”

‘不要。’嘉波。

‘和我们一起。’菲尼克斯。

‘别去遥远的那边。’化勒。

少年微微垂目，电梯间铁灰的金属色调倾斜折射在他的眼里，那双眼睛愈发蓝得迷蒙无识。

阴霾似乎进一步扩大，电梯间上方的灯光闪烁了两下，期间大片阴翳落下，少年指节微动……似乎有某些东西正触动着他的手掌，而又与他十指交握。

“如果可以。”似乎是谈话最后，不经意里的一次真情流露，“我希望他永远年轻，身体健康。”

他眼睛蓝得诚挚，其中似乎是愿意为了什么……更庞大的东西，而去赴死的意愿。

监控设施传输着楼梯间内的影像，为坐在幕后的人忠实勤恳的传递着。

老首领像是得到满足的孩子那般笑了起来，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稚气、热切……大胆的疯狂。

“他在我这一侧，有人爱着我！”挥舞起手臂，又扯下几根白色的头发，“凡背叛我的，憎恨我的，厌恶我的……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吧！”

“理解我的那个人，出现了……哈哈，哈哈哈。”

老人无比满足。

‘首领’不想老。

他不想要衰老，也不想要死亡，更恐惧因为自己的衰老和死亡，而得到一无所有的结局。

所以，他疯了。

任由发展出的暴力、犯罪，以恐惧君临横滨，令‘港口黑/手/党’成为横滨人人自危的代名词，却自以为令自己和这个组织永远伟大。

那一日。那个近乎悲悯般居高临下的少年推门而来，只一眼就看穿了这一切。

［希望他永远年轻］

如果这位老人永远年轻，可能也会是个意气风发的人。

［希望他身体健康］

如果这位老人身体健康，精神正常，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这是源自于人类最后御主的幻想，却没有办法成为现实，于是这听起来是祝福的同时，也是死亡的诅咒。

‘已经决定了吗？’盖提亚。

魔神王罕有的第一个开口，在嘈杂的呓语中显得寂静，无比清晰。

‘已经决定了吗？’佛劳洛斯。

‘已经决定了吗？’克罗塞尔。

……

‘我会为他的来生诵经，但不是现在。’

少年露出悲悯的神色――是的，已经决定，那个老人是会死去的。

‘但绝不是现在。’他心想。

就现阶段而言。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的存在，远比‘死亡’对于横滨现状来得更稳定。

这是立夏在经过考虑之后得出的判断。

首先，港口组织内部对于下任首领的确认依旧有争议……至今没有确定出下任首领的准确人选。

如果当前本就岌岌可危的形态一旦崩塌，那恐怕则会精准对轨进入‘黑衣组织’所想要的结果，横滨会进入前所未有的动荡。

而港口黑/手/党的一切势力则会由外部组织接盘……啃噬、厮杀。

无论是对于资金链，还是军火情报等方面，一旦崩盘都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会造成严重的后续社会治安问题。

黑色地带的人或许不会在意，但凡动荡总会有平息的一天，或许他们早已习惯这样大型组织在迭代时所带来的动荡……但立夏不能，他没办法去习惯。

所谓的‘恶属性’，终竟是外部因素强加于他，而并非出自于他本人的意愿。

电梯抵达1层。

铁灰色的门缓缓展开，他们看到不远处通向外面的夜色。

“一不小心说的有点多，希望你不会因此感到厌倦。”少年语气淡淡的。

“不，我们进行了一场愉快的交流。”森鸥外露出满意的神色，“我们的很多观念都有相通的地方，期待下一次的见面……立夏君。”

“我并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相通’。”立夏表现的冷冷淡淡，他先一步踏出电梯。

从始至终，森鸥外都没有表露出‘观点’这种东西，自然也不存在所谓的观念相通。

“下次见，森医生。”立夏与留在电梯里的森鸥外告别。

眼神略显沉郁感的男人留在原地，他看着那少年人，被黑西装们高大的背影渐渐淹没。

“非常感谢你的理解，我也理应给出相应的诚意……你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开始感到不满了吧。”

立夏听到电梯门关闭前，对方最后从中传出的声音――

“立夏君。”

少年回目，只得到了电梯间上升的数字标示，转眼已经到了2层。

“……”不，你绝对是误会了。

立夏深感头疼，体质的改变带来的影响比他设想的更麻烦，他实在不想继续跨服交流了。

‘他看不上你的年轻。’安洛先。

‘却想占据你的［才能］。’吉蒙里。

‘这就是人类。’安朵斯。

‘你很快就会再见到他。’盖提亚。

兽居高临下，从更高纬度向人类少年投来一瞥：

‘有什么想问的吗，愚蠢的救世主。’

“……闭嘴。”立夏。

愚蠢的救世主并不想理会聪明的兽，立夏干脆熟练的忽略了盖提亚的震怒，他专注于眼下任务。

在基本翻遍了整个横滨的情况下，依旧没能找到任何一个红头发的孩子，粉色头发的女孩子倒是遇到一位。

手底下的人一直在丧气的嚷嚷。

在带队队长略显不耐的‘闭嘴’之后，这种情况明显有了好转。

氛围重新安静，却仍带着急躁。

“队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黑西装疲惫之余，略带不安的质问着，“之前那个小鬼也是，明明就是红头发吧！”

“那是粉色。”立夏纠正，“而且她的名字是‘柚杏’，不是小鬼。”

‘立夏。’

‘立夏。’

……

嘶哑、沉锐，粗砺。

清澈、高昂，细微。

那些声音不断的念着他的名字，如此黏着炽热，眼球咕噜咕噜地看着少年。

圆脸黑西装觉得有些发毛，下意识移开视线。

“啊哦、是这样，一边嚷嚷着‘我是羊的柚杏，羊之王是不会放过你们’什么的，一边狼狈逃走。”黑西装紧张的挠挠头，“干嘛放过那家伙，随便抓回去今天就能交差了，‘正红’也太难找了吧。”

“是啊！保不准因为光线环境首领自己都看错了！”

红头发是十分罕见的发色。

立夏在横滨也只见过织田作的头发是红色……并且依旧不是‘正红’。

但这与他无关。

首领的‘红头发’定位宽泛，他只要把颜色咬死在‘正红’就可以了。

少年试图引导他们，此时裤兜中传来手机震动。

“粉色不是红色，愤怒并非迁怒……”他摸出手机。

“也、也是个道理，可是这样下去‘业绩’怎么办。”黑西装们都在发愁，他们担心抓不到人，首领会拿他们开刀。

“除了擂钵街，横滨已经快翻到底了……要我说，发生了这么大的动向，红头发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也躲起来了。”

“怎么可能找到！”

“你刚刚说什么？”立夏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

“……怎么可能找到？”方脸黑西装愣了愣，“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得努力。”

“横滨翻到底的前一句。”少年皱眉。

“除了擂钵街……？”黑西装们面面相觑。

“是。”立夏收起手机，“上面消息下来了。”

“走吧。”夜色灰霾里，少年略显忧虑得看了眼无光的夜空，半晌后他再次先他们一步而向前。

“去擂钵街。”

［鉴于多支小队反应］

［目标范围收缩……］

――［锁定·擂钵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