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森鸥外之间的此次交流,短暂的像是一场偶遇。
起初,立夏在离开之后很是惴惴不安了一段时间,甚至睡眠质量都有点呈现下降趋势,结果对方令人意外的没有任何举措。
通过织田作之助的神奇情报渠道,立夏得知那位医生正整日整日的泡在港口大楼里,据说是那位老先生的情况再次恶化各种意义上来说,恐怕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方都无法抽身。
一边焦虑于森鸥外的动向,一边被催更赶稿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立夏才在这种高度敏感的精神状态之中抽离。
“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想和聪明人打交道。”少年整理着读者的来信,一边向无处不在的兽倾诉着“因为总是无法摸清他们的想法,以及下一步的举动。”
盖提亚。
[兽]反常的沉默着,没有嘲讽嗤笑,也没有恶劣的言辞。
对此,人类少年并未投以过多的关注,只当是什么新型花粉病,一年到头总有几天反常的时候。
他拆开一封捏起来份量厚实的来信――恰好是第三卷罗马战场的相关内容。
[第三卷里,我读到了逐渐平稳的局势]
像是咕哒老师说的那样,相较于前两卷而言,这是过渡性质更浓厚的一卷。
比起神秘冬木和第一特异点的故事而言,少了快节奏的紧迫感,描述更加平缓这并非意味着第二特异点的战斗是轻松的,但也正因如此,才格外显现出立香的成长。
他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年纪的孩子,变得逐渐擅长、适应这样的环境,从容了不少,也切实的经历了成长。
现在,他像是一个将背负全人类希望的,迦勒底最后的御主了。
我看到了女王布狄卡为了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连仇恨都能抛却的慈爱。
面对逆境直言杀出一条路的刺客,潇洒又充满意气,很难不令人想起她生前刺秦王的千古传说。
那不会道别只会道谢的罗马蔷薇,令作为阅读者的我也不禁开始回忆人生。
无论对手是谁,我只是我,藤丸立香也只是藤丸立香,只需要坚持和坚定。
以及无悔,这就足够了。
非常感谢咕哒老师呈现出的作品,突然对未来有了动力,就像是正在观看某位不知名的救世主真实为人类而战斗的故事。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幻想文学的表现形式,又或者是平行世界里所真实存在的事,但从个人而言,我的确被这部作品所拯救,想要去爱着自己。
[就算是有着愤怒和眼泪的一面,这仍是爱和希望的,美丽的旅途]
秀气的字迹在最后写道期待咕哒老师新的单行本发售
立夏仔细读完这封来信,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这的确是真实的事每一个故事,都只是人生。
可它们最终只能是故事,正如同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辉煌和传说。
久违的,少年有了种想要热泪盈眶的酸楚感。
他不知道旅途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而在那条路的终点又是否是成功,但至少只在现在,他或许的的确确的救了谁的人生。
就算只是一个人得救,一切苦难就都是值得的。
“盖提亚。”少年少有的主动呼唤了兽,他向祂说“谢谢你。”
无法得知祂的目的,无法评判当前双方的状态和关系。
又或许什么都没能改变,只是一段漫长对峙之中因寂寞而产生的依偎,或许他们仍是敌人。
但在一切的真实和虚假之中,总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片刻要为这虚伪和睦的间幕,致以谢意。
人类是狡猾的,兽是单纯的。
祂祂们相信、信任了一切,用看透一切的眼神听信着欺骗,和短暂的温度。
真罕见。盖提亚。
隐隐之间,仿佛听闻雷鸣般的喝彩,祂们似乎因人类少年和缓下来的态度而欢庆鼓舞。
像是无法掩饰的,心脏的跳动,却又极力遏制出只残余着冷淡尾调的嗓音。
――你竟然在向我倾诉心事。
人类少年回信的手指一顿,鼻尖在空白处留下黑点,他愣神片刻后才反应回来。
[兽]所指的,是他先前所说的不想和聪明人打交道。
一时间心情复杂。
立夏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反应迟钝,又或者是谁的态度过于恶劣。
是祂,也是他。
双方都在这段不对等的关系里,居高临下的傲慢着,愤怒着,怜悯着。
立夏抬手,轻轻抚摸了距离最近的祂,眼球滚动片刻,底纹的十字如准星,盯上了一直以来的渴望。
关系似乎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缓缓发生了变化,兽略显迟钝,密布如罗网的足触短暂僵直一瞬。
片刻后,才再次柔软旖旎的纠缠交握上人类少年的手掌。
立夏拖着那些重量,以无比别扭的姿势写着回信,又或者祝福――
[每个人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人生,愿你的未来精彩纷呈。]
“时间过的真快啊”立夏肢体放松的在被炉里抻了抻,整个人平趴在被炉自带的桌面上,“今天差不多也该把被炉收起来了。”
“这种事,早在半个月之前就一直在提醒你了吧。”中也路过立夏的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来特意批评他的懒惰。
“这个打扮,是要出门吗”立夏看到对方穿着整齐的衣服和鞋子。
“在不出门都要吃墙皮了”柚杏也探出半个脑袋。
“隔壁组织也叫嚣了好久的宣战。”阳太跟着一起,三个孩子的脑袋叠叠出现在门框处。
很可爱,也很残酷。
那个瞬间,立夏露出了他们所无法读懂的情绪。
他的神色太过明亮,连悲伤也是,带着种不流连于尘世的通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无法理解,却会本能去记住的目光。
立夏前所未有的,想要让他们能生活在擂钵街甚至横滨之外的地方。
无论是哪里。
但他却并没有这种能力,实力与愿望无法协调,什么也做不到。
毕竟,藤丸立夏本身,也无法去任何地方。
离开擂钵街吗,去黑衣组织吗,会被视为背叛从而引起追杀吗。
或者离开这一时间节点,又一次转轮于各个特异点之间
似乎无论哪里,都不是适合小孩子生存的地方。
他教授他们知识的原因是因为,能够给予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我亲爱的小孩子。菲尼克斯。
声音动听悦耳的火鸟,似在不死的火焰中啼鸣。
你要知道,这不是坏事。佛纽斯。
――授予生存,是人类存续万年的由因。
在洪钟一般的嗡鸣里,人类的少年看到生存,看到死亡。
看到文明的火种,也看到历史的兴衰。
他看到盛大的死,开拓繁荣的生。
也看到渺小的死,安静到不为人知。
以及名为萩原研二的,新人警察的死亡。
他没有穿防护服,此时正坐在防爆车内,在一声一声的警笛里微微闭目休憩,似乎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堵车了。
前方的车下来几位武装警察,开始对车流和人群进行紧急疏散,此时距离炸弹犯的匿名短信上的时间――只剩一小时。
“竟然是今天”
立夏飞速踢上鞋子,冲了出去。
少年像一阵风那样掠过,飞速奔跑,急促忙乱的向刚刚走到街口的孩子们挥了挥手,留给他们一个被风鼓起兜帽的背影。
“路上小心”xn
孩子们的呼喊也逐渐远去。
“你好”
立夏在擂钵街外拦下一辆出租车,熟练而精准的报了一个位置,似乎已将眼前的这一幕演练过千百次。
停在某片居住区附近街道的出租车司机愣了愣,他下意识想要赶人。
横滨近期事件频繁,每天夜晚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火拼,留到现在的多半可以分为几类。
穷光蛋、走投无路、特殊身份。
或者傻子。
上车的这位少年,显然更像是前两种的结合体,走投无路的穷光蛋。
仿佛被追杀一样语气很急,这样的人最容易惹祸上身牵累到自己,这种时间还留在这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有着一套自我评判,也是能安全做生意到现在的原因。
但立夏并非无备而来。
实际上,他观察了这位司机先生很久,从看到那五个人四人死亡的未来之后,立夏就一直在附近寻找对应的出入横滨的门路了。
他是黑户,与其依靠魔神不知道会不会稳定出现的怜悯蒙混过新干线的检票,不如早点另作打算。
这位司机先生,就是立夏观察很久后的选择,他每天定时出现在这条街上等待客人,往往一等就是一天,第二天依旧雷打不动的蹲在街边。
这位先生本身明白横滨的现状,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去客人相对可能更多的地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想干一票大的。
少年碧蓝如海的眼底,不经意之间闪过错觉一般的锐金,抬目时随光线变化而变化,眼神从沉晦变得清亮。
与司机先生面带犹豫的眼神目光相对,立夏察觉对方想要拒绝的意图和原因。
于是在下一刻,驾驶位上的男人,看到几张一万日元币额的钞票近在眼前。
“什么意思。”司机语气略带试探。
“我赶时间。”
少年面色平淡,语气诚恳
“时间就是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