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没揍

我本还隐约有些担心，我很不喜欢回想起我那晦气至极的父亲，我决心要将他忘掉，不愿让他丑陋的阴影时刻浮在我的头顶，一边偷窥我的生活一边对我嘲笑出声。

我绝不会让他和他讨人厌的精神死而复生。总之，我准备溜走，就像往常做的那样，我会溜到愿意收留我，还不那么闹脑子的人身边。现在看来，最近哈维估计都不太会欢迎我…那就赛琳娜好了，我会去她哪儿碰碰运气。

结果？结果还不等我向杰森道别，小鸟就伸手拽住了我。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察觉了自己有点儿太过冒失，有些失礼。

面对我好奇的脸，他踌躇一会儿，仿佛觉得自己很傻，但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你…你愿意把面罩摘下来吗？”

他不确定的说着，确定自己已然过界。

“你可以随便变个模样，我就是-”

我没让他为难，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我甚至都没点头，直接就让面罩与制服融进了我的皮肤。是的，其实我这一整天都没穿衣服。

这么说可真奇怪。但当这一切都是我‘变’出来的时候，在我看来这与赤/身裸/体毫无区别。

哦，好吧，区别只在于如果我用我的绿皮肤示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边…那哥谭的乡亲父老一定会被吓上一跳；而穿这身制服则好处多多——嗯，他们会冷静的逃跑，甚至不一定会报警。

咳，不开哥谭玩笑啦！希望你们能懂…

这样看来我的确很像是个火星姑娘。就和我与你们提过的那样，我其实并不很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尤其是，嗯，你们的羞耻心。这在我看来简直毫无意义，纯是自讨苦吃。我对很多事情的理解……都和你们不同。

希望你们别因此而讨厌我。总之，我变出了我打工时常穿的那套服装。这是身灰灰黑黑的运动服，毫不性感，更不贴身。既显不出我的年龄，也勾勒不出我的身材。

这是妈咪还健康时爱穿的衣服。她…自她被九头蛇捉住以后，就再也没穿过那种轻飘飘的可爱裙子。

我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我好恨啊……但我不准备让这种情绪占据我的大脑。我不想吓到杰森。我-

“！”

我看得出，他明显是吃了一惊。这我就搞不明白了，做什么这么惊讶？这有什么？

“……这是你最喜欢的面貌吗？”

然后他就试探的问了出来。男孩儿无意识的皱紧了眉。我时这才明白过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个冒傻气的笑：

“蝙蝠洞里有我的照片！”

我一下就猜了出来。一定是蝙-布鲁斯·韦恩。他曾在我去超市打工时远远的看过我一眼，他知道我的这一张脸，清楚我常常用它。

“你们之间没有秘密，对吗？”

我兴奋了起来，结果…结果这句话明显没能说对。杰森一下就闭紧了嘴巴，他不高兴了，但却没出声反驳我。我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也对，除了真正的火星家庭，又有谁能对彼此毫无保留？

哎。

我赶紧转移话题，强行提起自己的兴致和他聊了些别的：

“这是我最喜欢的脸蛋，也是我认为我应有的人类长相。”说到这儿我情不自禁的产生了几分自豪。“很漂亮，对不对？”

我兴致勃勃地说着，说完才产生了几分忐忑。这么说肯定有些太自恋了。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很清楚其他的哥谭人会怎么回我。我知道他们哪怕意识到了我喜爱这张面孔的理由，也还是会哈哈大笑的讥讽我是个傻瓜。

好吧，或许哈维会扔个硬币；或许赛琳娜会犹豫一下，抱住蠢蠢的我……

但是总之，的确是我说得不够得体。我的确有点在乎这个，我不想别人对这张脸品头论足…我该更小心的。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杰森他只怔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可真不可思议…他是个脾气很差的孩子，真的。我向你们强调了无数次了。他脾气很差。

因为过去的他可从没对我温柔。

……温柔。

这个词可真是——嘶，可真奇怪。但他真的一下就放柔了表情，那双冷蓝色的眼中闪动着一些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怎么形容呢，就好像赛琳娜见到了一只被雨淋湿的猫：

“哦…”他小声说着。“这是你妈妈的脸，对吗？”

是的。

没错。

我很高兴——非常高兴！我的天，他可真是聪明！我忍不住跳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这好像有点儿太过火了，他一下就无措了起来。好像想要将我撕开、就这么把我丢出去摔个半残——但我不在乎！

他也忍住了没那么做。

“没错！”我快乐的说着。“没错！没错！没错！她——她很漂亮，对不对？”

当然了，她当然非常美丽。我母亲有着一头冷黑色的长发，每当月光照上它时，又会显出一点儿奇妙而美丽的紫光。

她有对浅蓝色的眼眸，皮肤很白，脸蛋很小。

她非常、非常、非常的美丽。我可真爱她啊——我会永远记住她的。

“是的。”杰森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往出蹦。他很不好意思，但这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啊？“是的，你，她，她真好看。”

他诚恳地说着，仿佛没意识到自己更好的取悦了我。我太高兴了，忍不住发出了一串轻快的笑：

“她的确就是这么漂亮——尤其是在夜晚，她也只爱夜晚出门…天啊，她简直白的发光，好像个美丽却忧愁的月光妖精…！她是个很好的人，真可惜你没见过她。”

他点了点头，我感觉他真随着我的话而产生了几分惆怅……但那淡淡的忧伤一闪而逝。他笑了起来，扭过头抓住了我的手臂：

“这样很好，你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本来模样，对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成全了他的善意。我不准备告诉他我的‘本来模样’其实是个绿油油的小外星人。

而我和人类变形者所面临的困境截然不同，我才不会忘记自己的本来样貌。因为变回原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人脱/衣服。就像裸睡，咳，没人会不知道怎么裸睡，对吧？

但我并不准备说这么扫兴的话。我没必要强调我爱用这张脸，是因为不想忘记她。我不会说我第一次变成这幅模样时我母亲直接失声痛哭，崩溃而绝望——一个深陷泥潭的可怜人看着自己过去曾有过的无邪面孔…

那时的我可真太蠢了。我好像总是不够聪明，我总是很残忍，很残酷的对她。

要不是她，我肯定永远都学不会如何与人相处。是她包容了我。她爱我，她是个好妈妈。

而此时此刻，我任由杰森拽着我的手臂，带我骑上了一辆酷炫的摩托。我自然地搂上了他的腰，跟他来到了某个有点破旧的体育场旁。他给我买了一支冰淇淋，在递给我前还装模作样的发话：

“你能吃冰淇淋，对吧。”

我笑出了声。男孩儿的语气仿佛是在确定我不会像吃了巧克力的狗狗那样口吐白沫的躺下……我可真是喜欢他啊！我敢说除他以外，再没义警会想用零食糖果收买我了。

“我喜欢榛果巧克力味儿的甜食。”我向他强调。“但我不喜欢坚果。”

杰森笑了起来。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装的一本正经：

“那你就只是喜欢食品添加剂而已，小姐。”我好像知道他在模仿谁了。“那可不够健康。”

我笑得不行，各位。你们可以想象。他对我而言本就是个相当特别的男孩儿，我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哎，怎么说的，我可真是感动。我本以为今夜自己能稍稍安慰下他，现在看来，却反而是被他给安慰到了。

这是个很好的夜晚。后来我总会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是个非常愚蠢，也非常情绪化的人。实话实说，比起面对，我总是更擅长逃离。

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逃跑的路上拉住了我的手，有人想我停下……

我很感谢他。即使我很清楚，心知肚明：杰森对我的影响力其实并没有这么的大。

我没有走，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自己。

我隐约感到了一丝担忧。我…我其实也很清楚，我是不可能逃一辈子的。我想叔叔的次数变得越发频繁，我爱他，也愧对他。我总止不住的想他，我唯一的亲人，那个对我毫无保留…愿意爱我，愿意接受我的…

父亲。

我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真想他才是我爸爸…我——

好险，好险好险！我差点就失控了，呼。

事到如今，我也得承认，我…提了都脏嘴的父亲，的确对我产生了不少负面影响。但我远比他强，强的多。我觉得那片乌云已被我削弱很多了。

…

……

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被找到。我还是会怕，还是怕的瑟瑟发抖。我隐约察觉到了，我的本性恐怕非常残忍。我有时总在恍惚间意识得到：我简直是有些残暴。

可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我在努力控制，而我最大的不想，还是不想被叔叔发现……

我不想叔叔知道我杀了他哥哥。我不想…不想他知道我都做了什么。

哎。

算了，不说这个了。会过去的。就像杰森说的那样，都过去啦！

总之，我可以尽可能的低调一些。我可以不去招惹蝙蝠侠，试着寻找其他能揍我-哦不，其他能满足我特殊需求的人。

或许我能尝试说服杰森，让他加强训练，尽快接过这个重任？咳咳，嗯，嗯嗯，值得考虑。

……此外，我其实还有另一层忧愁。我努力装不知道，仿佛自己并未伸手，没有小心翼翼、翻动珍藏的典籍那样翻动孩子脑中的记忆。哎，我当然看了，当然。

我一下就进去了——太熟练了——他甚至都意识不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垂死的他可没精力顾得上保护隐私。而只要从头到尾的被我看过一次…我对他内心真实想法的熟悉程度，就能成功的蒙蔽他的自我，让他不再能对我产生哪怕一丝的戒备。

我是如此无害。我是这么的友好。

对不对？

我是个坏女孩儿，我说过的。

——我而现在，很担心他和蝙蝠侠的关系。

在我看来，这两个人都太特殊，也太别扭了。他们是那么的相爱，明显深深爱着彼此。他们比许多真正的父子还更爱对方。

但显然，此时这过于浓烈的亲情却成了他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那条过分鲜明的感情纽带…已令罗宾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恨罗宾恨的发狂。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还是他们自己……他们都对对方的身份定位产生了疑问。

罗宾还想做蝙蝠侠的助手；

可布鲁斯却只想要杰森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