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没揍

各位朋友,我想我一定和你们提过了，罗宾…杰森。他是个十分严厉的孩子。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严厉’一词似乎极少被用来形容青少年。我知道，我很清楚。但我却还是觉得这个词最贴切。

过去我租不起房子时,总会彻夜游走于哥谭的大街小巷。我知道有不少人觉得二代罗宾身上有着一些令他们眼熟的既视感。这帮人爱说他带着些改不掉的小恶毒；还爱笑他洗不干净腿上的泥点子,骂他是‘野狗习性’……

这帮生于街头,最终只怕也会死于街头的混混——他们总能从孩子的一言一行中窥见自己的影子。

我知道这的确震撼了一部分人，他闪闪发光的模样令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纠结而痛苦的想要尝试回头；但更多的家伙却还是嘻嘻哈哈,讥讽对方作为一个义警，蝙蝠侠的跟班…竟和自己的出身‘一模一样’,惹人作呕。

真可悲，不是吗？

我不愿像他们那样描述这个孩子。所以每次我提起他，都爱说他比蝙蝠侠要‘严厉’一点儿。这可真是古怪,不是吗？他只是十五出头的小小少年，有时却会硬抗自己的导师，做出一些比对方还更暴力的事来。我曾远远地见过他们发生争执,那把我吓得瑟瑟发抖——他可真勇敢、真执拗、真固执，对不对？

我知道蝙蝠对此很是担忧。他…要我说,他也真是奇怪。他是不是也在试着吸取教训？他曾对还是罗宾的夜翼呼来喝去,不顾对方的意愿与想法。他就好像电视剧中常常出现的那种‘大家长’，觉得自己什么都对，孩子只要听他的就好。

最可气的是什么？最可气的还是——他还真就总是对的。蝙蝠侠,啊,永远特别的蝙蝠侠。他无愧为一个侦探,总能从蛛丝马迹,做出一套堪比预言的推理。

但那肯定让一代罗宾很不好受。他们掰了,长子远走（？）布鲁德海文，父亲就是再怎么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没错，却也留下了心伤。

他是不是也从第一个孩子身上学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不愿直接对杰森说“你做的不对”？不想全盘否定他罗宾鸟的念头想法，只觉得还有机会，还能看着孩子一点点的长大？

他尝试着指责孩子太过粗暴，孩子却回粗暴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无语凝噎，想告诉孩子某些道理，某些能让他们一直都只是他们自己的道理……但他清楚那没有用。最终只能抱怨——我们本能得到更多信息，你却把他打晕了！

多么无力，多么无奈。

我说不明白，我感觉我每每窥到他们父子独处一室，就会更爱这两个人一点。

咳咳，抱歉，抱歉，之前还和你们说我觉得粉丝应该离偶像的生活远些…但、但，嗯没错，我就是总爱偷偷跟着他俩。

所以我是非常清楚的。各位。

我很清楚杰森是个严厉的孩子。这份严厉中带着一点点的残酷，一点点对过去自己见识到的那些黑暗的厌恶与自省。和蝙蝠侠不同，他完全不认为那群生在底层、烂在底层的垃圾们能够被改变、被拯救。

你可以说这是因为他见多了黑暗，所以被黑暗蒙住了眼，也可以说他不怎么敢相信人性，也不觉得那些犯下大错的垃圾还值得一个变好的机会……怎么都行，亲爱的们，你们怎么想都行。

但实话实话。我被吓到了。

当我看清了他的脸，意识到那个沉默宛如雕像的孩子正是我的好朋友、蝙蝠侠的好儿子，老天啊，要不是场合不对，我一定会如《呐喊》中那个小人一样捧着脸惊声尖叫——他怎么来了？他一个人？来看小丑？

小丑？

…

……

我忍不住抱住了我自己。你们明白我在害怕什么吗？我、我害怕的偷偷朝他瞧了一眼。啊，呼！还好，还好还好还好！还好他手里并没拎着一根撬棍。如果他带着那身经典行头闪亮登场，我只怕会被吓个魂飞魄散。

实话实说。现在也差不多了。我惊魂未定，满心满意全是焦虑。我甚至不敢直接飘向他，只是不停、不住的打量着他此刻的神情神色。必要时我可以非常小心，我甚至只敢闻闻他身上有没有那种焦土般的杀意，我都不敢直接看看他的脑子。

我害怕了，太害怕了。我、我真的很害怕他是来报仇的。我很怕他准备偷溜进去，帮里头那疯子拔根管子；或是掏出小刀割开那恶徒的喉咙。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种情景，血、抽搐的人体、小罗宾鸟…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我简直感到了混乱。这是为什么？因为我真觉得他做得出来。他-

我一下冷静了下来。

我反复强调过的，我很有天赋。在各位已清楚我母亲能力的现在，大约也能明白为何我对自己如此的自信…很多时候我都喜欢装傻。那是因为当个傻姑娘真的非常方便。但此时此刻？

不行。

我显露身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坚持。我‘唰啦’一下出现，这吓了杰森好大一跳。他向另一边跃去，摆出了御敌架势。

他反应很快，身型也很灵活。紧身衣包裹着他与一般少年全然不同的结实体态，让这一幕显得优美异常。

“……贝儿！”

他看着我，叫我的名字。那双蓝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我怀疑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准备朝我微笑。

不知怎的，这让我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一阵陌生的刺痛袭来，令我有些恍惚。

我依旧板着一张脸，尽可能严肃的点了点头：

“罗宾。”

我很守规矩，真的。我绝不会在任何可能被监听的场合喊他的真名。绝不会。

“你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你们是不是在拍大腿恨我不会讲话？呜，对不起，多说多错，他本就是个容易不高兴的孩子，要是被他误会了我是想先和他套近乎，再拐弯抹角的问他本就十分敏感的问题……我怕他会直接和我绝交。

他愣了一下，孩子气的歪了下脑袋。我望着他还不够刚毅，带着不少伤痕的脸庞。我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心悸，一阵悲伤。我知道他脸上的疤痕都来自哪里，清楚哪些是那夜小丑留下的。

我很清楚他当时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我准备听他对我说实话。我相信他一定愿意和我说我实话。他不是个爱撒谎的人，从来不是。

杰森看着我，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像是猜出了什么。他愣怔了一下，一抹不适让他皱了皱眉，下一秒——咦？——下一秒他眼前一亮，随后却又突然板起了脸。

？

我搞不懂他的情绪变化。人类，人类可真是难懂。所以我才如此依赖读心。

“你觉得呢？”

他阴恻恻地说着，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屑。我一下就僵住了，想起了曾经的那些个日夜…哦对不起，我总会把很多很正常的事说的异常暧昧，我的错。

我想起了他一点儿也不感谢我、更不喜欢我的那些时光。

他是个很严厉的人，我和你们说过了。

“我…我-”

我梗住了，不知要不要坦诚相告。他瞪视着我，那双冷蓝色的眼睛好像一对宝石，那么耀眼，仿佛闪着炫目的光：

“‘我正准备踹门进去，掐住小丑的喉咙，三拳打出他的脑浆’。”

他好像在念书似的说着，那语气平铺直叙，那双眼直勾勾的瞪着我，不许我回避他的视线。

“‘我准备拿他那颗肮脏的心当下酒菜’。要是我这么说，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这是什么？

一个考验？一道考题？我不知道。我甚至来不及多想。

我已很久没被他这样看过了。这么不屑，这么厌烦。我一阵恍惚，记起曾经的自己其实还很喜欢他的这幅模样。

但此时此刻我却一阵心酸，仿佛准备为此感到心碎。这是怎么回事？这、这？

我搞不懂，但我清楚我绝不能在这时读他的心，或是撒谎。除非我不准备要这个朋友了，除非我准备被他这样瞧一辈子。

于是我脱口而出：

“我会给你设下陷阱，把你困在一个心灵岛屿上，不放你出来。”

他的表情转为愕然。我不知道那里头有没有一丝失望。

“然后我会趁这会儿功夫飘进门去…我、我会-”

对不起，哈莉。

“我会送他一个并不安宁的脑死亡。”

我诚恳的说着，说完才忍不住长出了口气。呼，太好了，我忍住了没有撒谎，我说出来了，我说了实话。

“听着，听着，孩子——”我忍不住上前两步，可怜兮兮的揪住了他的袖口。“你没必要做这种事，你明白吗？这不值得！”

“我知道你很痛，他伤你伤的很深，给你、你的心、你的精神留下了无法叙说的隐秘创伤……他就是这种人，他会从各个角度尝试着伤害你们、摧毁你们！”

“我还给他了，我帮你一一还到了他本人身上。我…好吧，我也觉得那还不够，远远不够。因为他还在狂笑，他不在乎。”我语无伦次，简直是在祈求他。“但我希望你能走出来，能不理他。给他来上两枪一定很爽，但……”但那会弄脏你的双手。

我感到绝望。因为我说不明白这个。我也杀过一些人，我单方面觉得他们全部罪有应得。我也并不觉得这给我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杀人’这件事似乎并未改变我，也并未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但是，但是但是但是——杰森，他还是个孩子，他…他是不一样的！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了，因为我自己也描述不出来——亲爱的各位，你们能理解吗？如果是蝙蝠侠动手杀了小丑，我只会为他感到惋惜，只会替他难过。我会很遗憾故事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但如果是罗宾……如果是罗宾？

我绝不要。

绝不要。

他僵住了。这回换他浑身僵硬，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我看着他圆溜溜的蓝眼睛，突然想起了企鹅人调侃我时说过的话。

‘你是他妈咪？’不，我不是。当然不是。

但看着杰森稚嫩的面孔，感受着他肢体语言中流露出的自然亲近……我感到一阵悲哀，我觉得我正在怜爱这个孩子。我对他产生了不必要的保护欲，我-

“如果你实在想要他死。”

我上前一步，想要紧紧地抱住他。

“我可以替你动手。”

这时杰森却不自觉的向后闪了一步。他惊慌地看着我，越发的像是一个小孩儿。我的朋友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对我说：

“……对不起。”

我茫然的看着他，眼见他美若宝石的蓝眼睛被愧疚填满…然后他主动上前，高大的体魄罩住了我，他可真是高啊…这个大块头的小孩儿抱孩子似的抱住了我，把我整个人拢在他的怀中：

“对不起，贝儿。”

他小声说着。

“我…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