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听到花见对太宰的称呼就明白对方的身份,是她挂名兼职的那个异能侦探社的前辈。
“花见,别站在门口,请这位太宰先生去楼上说话。”
“知道了。”
把太宰带到楼上客厅,花见征求他意见去给他倒了杯白水来。
二楼自住的空间面积并不大,收拾得很温馨。
大多数家具都是搬来后花见和景光两人添置的,当然主要是后者,就像花见在八原的那个房子一样。
线条简约原木风装饰,墙上挂着花见随手画的八原风景素描,垂挂的花篮里长着葱郁的绿萝,花瓶里绽开新鲜的花朵,沙发摆着整齐的可爱抱枕,都是充满朝气的暖色调。
太宰漫不经心地打量一圈,视线从电视柜上摆成一排的粘土猫玩偶上掠过。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小装饰物的点缀增添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花见在横滨的那间空荡荡的公寓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但他注意到,柜子上摆出来的相框里全是风景照。
一张屋主的照片也没有。
织田默默跟上楼,跳到沙发靠背上,在远离太宰的另一头揣着手手趴下来,有意无意地观察他。
太宰察觉到他的好奇,鸢色的眼眸对上织田圆溜溜的眼睛。
一时间织田脑海里涌出许多画面,晦涩的,黑暗的,明亮的,鲜活的,许多画面里都有个穿着考究黑西装的少年,脸上和手上总是缠着厚厚的绷带,似乎长着和眼前人如出一辙的脸。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那少年的面容显然更稚气些,只是很难让人真的将他当成孩子。
画面里总是有间狭小安静的地下酒吧,他都坐在那里的吧台前,把玩着酒杯却不喝,望着虚空中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他转过了头来,眉眼弯出浅淡的弧度,露出个貌似很高兴的表情。
“呀,织田作。”他语气熟稔,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织田清晰地看见他眼底化不开的阴郁。
花见正好把加了冰块的玻璃杯放在太宰面前,察觉织田神态有异顺势扫了他一眼。
太宰仍看着织田,似乎很感兴趣。
“小花见的猫养得很好呢,可以变成漂亮的女孩子吗?”
“……”
花见面不改色地说:“就算可以,也不会答应跟你殉情的,太宰前辈。”
太宰闻言露出个遗憾的表情。
“真可惜。”他摊手语气分外无奈,“还以为如果是小花见养的猫肯定能帮我实现愿望的。”
直觉告诉花见这句话有坑,最好不要接。
侦探社里有超推理异能的是乱步,他的厉害之处花见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但脑力担当不止他一个。
反而是太宰。
谁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说正事吧前辈。”花见决定装傻。
太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我来出差,调查一个有名的幻术师,名字叫君特·冯·哥德堡二世。”
“当然,这是假名字,实际上他是个异能杀手,代号蜘蛛,受雇于某个用动物当代号的异能者组织,正在到处找一颗特别的宝石,为此还盯上了那个宝石怪盗。”
“侦探社接到了跟这颗宝石有关的委托?”
太宰点头:“就是铃木集团那个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老头,他从欧洲商人的手里买了颗厄运宝石,刚到手就给基德发了挑战书,很可惜,蜘蛛盯上了那颗宝石。”
花见想起那个出手大方令她印象深刻的有钱大叔:“……是铃木次郎吉?”
“对,就是他。”
以铃木次郎吉的高调作风,花见认识他,太宰并不奇怪。
花见眼神热切地望着太宰治,语气十分诚恳:“太宰前辈,我现在申请加入调查还来得及吗?”
太宰眨眨眼说:“我可以帮你跟社长申请,如果你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
“什么问题?”
“上次新人入社团建,猜我的前职业是干部,是谁告诉你的?”
花见顿时消音。
不是都配合转移话题不问了吗,不带这么转个弯又直球回来的。
太宰治一点也不着急,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花见被妖怪们吓出来的ptsd在帅哥美女的环绕中不知不觉治愈,已经对长得好看有了免疫力。
但他这张脸真的太犯规了。
这样被他看着,花见莫名其妙地就有种心虚的感觉,仿佛欺骗对方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五官生得很精致,尤其是那双明明清澈见底的鸢色眼睛让人无法忽视,眼底像藏了深渊,凝视久了有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可怕预感。
花见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她突然明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都知道了。
关于自己并不是人类这件事。
花见后才知道太宰的异能力可以在触碰的情况使其他异能者的异能失效。
伪装成冰雪异能者的计划在那之前就暴露了。
她不止一次被他以鼓励后辈的借口,在搭着肩膀的情况下,使用所谓的异能履行人形自走冰箱的职责。
是个人都知道她所谓的冰雪异能力者只是个幌子了。
织田喵了声,主动从椅背上跳下来。
“没关系,花见,告诉他吧。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是认识他的。”
花见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他一眼。
“全部都想起来了?”
“不,只是关于太宰的部分。”他犹豫两秒还是提出想法,“花见,我打算回横滨。”
当事人都这样说了,花见也不再纠结。
身份什么的迟早会曝光。
回头特异科的新科长上任,外人不知道,对隔壁异能科总是保密不了的。
她的身份,还有当灵物侦探顺便搞了个网站接外快的事,侦探社的大家现在不知道也迟早都会知道。
但这会儿太宰不问,她也没必要说。
花见双手把织田托起来送到太宰治怀里:“好吧,我承认,是织田告诉我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干部是什么意思,他这样说的我就顺口猜了。你给的奖金他用不了,我就尊重他的意见全捐给孤儿院了。”
太宰当然知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发现花见以织田作之助的名义捐了那笔钱,他还没办法确认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低头和被毛顺滑鲜亮的金渐层大眼瞪小眼,下意识先撸了两把他的脑袋。
“……织田作?”
织田歪头蹭了蹭他手心,低低地喵了一声。
太宰的手突然僵住,随即轻轻把猫抱进怀里,看向花见,嘴角上扬,语气轻快地说:“小花见,这次调查幻术异能者的任务你跟我搭档,是社长的命令——当然,是我主动申请的。”
花见:?
被骗了,可恶!
说什么出任务的中途来看看她,分明就是特地来找她的,还故意用铃木次郎吉当诱饵。
社里谁不知道,任务的报酬是跟委托人出手的大方程度成正比的。
花见恼羞成怒了。
一分钟后,被送客的太宰治抱着猫站在花店门口。
她面无表情地和太宰挥手:“前辈,这次任务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调查那个幻术异能者,我负责盯怪盗基德,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太宰忍俊不禁,低头问怀里的猫:“你吃咖喱味的猫粮吗?”
织田:“喵~”
……吃。
抱着猫转身离开,太宰治笑弯了眼睛,和带着一大一小两只猫,笑容可掬的金发黑皮服务生擦肩而过。
安室透,亦或是降谷零目不斜地径直走到花店门口。
“春井先生,你的猫我送回来了。”
景光跟伊达和萩原交换视线,和煦地表示感谢,鉴于三位好友都还没完全找回记忆,他就暂时没有告诉降谷零眼前这两只猫是他们曾经共同的好友。
两人心照不宣地客气着寒暄几句,降谷零又回到波洛。
他和往常一样游刃有余地做出保持着高水准的料理送到客人桌子上,没有人注意到他偶然投降对面花店那道若有所思的视线。
那个太宰怎么会在这里?
得知景光和花见的特殊身份,他头一次全方位地认真了解了内务省的特殊部门。
是他没有深入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他卧底的黑衣组织此前并没有涉及到异能者和灵物这些非常规领域,中规中矩,兢兢业业地搞各种跨国犯罪业务,武器,弹药,违/禁药物……罪证累累罄竹难书。
可手里哪怕掌握着再多情报都还不足以支撑降谷零立刻对组织动手。
他还需要更加接触组织的核心。
为此,几方势力在一番极限拉扯之下搞了一次联合行动,组织的几条走私线路被公安,fbi,cia,中情局等接连发难连番端掉,终于激起了组织的二把手郎姆的注意。
为此组织将视线放到了横滨,打算打开新的走私线路。
而横滨的地下世界是港口mafia说了算。
最近降谷零被安排潜入横滨收集港口mafia的情报,组织这边的动静可没有被他错过。
据说郎姆派出了心腹,准备对内部来一次大清洗。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形势将会无比严峻,只要顺利撑过这次清洗,他必然能更进一步。
思及此,他决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对面花店里,景光正在跟萩原和伊达交谈,两猫去见了降谷零感触良多,感觉记忆又回来了不少。
花见这才发现之前把太宰撵走,连织田作常用的猫窝垫子都没拿给他,只能认命地收拾起来,决定明天回学校去之前去找他。
下午,解除了封印恢复灵力的夏目带着斑回来了。
樱井五月命保住了,但她被冰锥钉了一夜,妖力反噬,她灵力尽失,以后再也不能成为除妖师,连身体素质都比常人差一些。
樱井家再不服气也不敢做什么。
花见本身实力摆在那里,又挂名在特异科,加上先出手挑衅安安分分待在八原的妖怪们的是樱井五月,还私自对普通民众夏目下封印术,完全不占任何道德上的优势。
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问题解决的夏目准备回八原。
他也还是学生,学校那边总不能老请假。
花见得知他要走没说什么,嘴上嫌弃斑贪吃不节制,还是买了一堆好吃的点心甜品让他们带着。
夏目经历了这件事,心里对成为除妖师有了想法。
等到离开时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几步,又在花见疑惑地视线里倒回来:“花见小姐,我想要成为除妖师,能拜托你教我吗?”
花见心念微动,没直接回答,盯着他看了两秒唇角微勾。
“夏目,你忘了吗,我只有一半的血脉是人类,你想要成为除妖师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跟我这样的怪物扯上关系。”
景光在花见身后,视线扫过她波澜不惊的侧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萩原说对了,花见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樱井五月的嘲讽无动于衷,否则这时候她不会脱口而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习惯了。
在她变成强大的春井花见之前,她一定遇到过很多次这样诟病她半妖身份的嘲讽,或许来自妖怪,或许来自人类,又或许二者都有。
她和人类保持距离,不许妖怪们议论她的身份,不听话就武力镇压。
明明一直在保护八原的妖怪们不被心怀恶意的除妖师们肆意践踏,却被称作魔女,那些小妖怪看到她就跑,愣是把自己活得像个反派。
所以才连收到刚认识不久的朋友送来的几张照片都显得无所适从。
夏目立刻反驳道:“你不是怪物,你是很好的妖怪。”说完觉得不对,“也是很好的人类。”
他已经不再害怕妖怪,甚至意识到自己开始依赖妖怪的存在,在见过樱井五月那样的除妖师之后,他才真正地清晰了自己要成为除妖师的信念。
成为除妖师并不意味着跟所有妖怪为敌,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更好地保护妖怪们,同样也可以保护人类。
就像现在花见正在做的事一样。
花见笑了笑:“好吧。那你回去好好学习,等明年这个时候你还坚持要我当你的老师的话,我就答应教你。”
夏目忍不住确认了一遍:“真的吗?”
“当然,我保证。”
得到许诺的少年总算放心,认认真真答谢花见和景光的照顾,带着他的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少了一人一猫,店里又恢复到往日里的样子。
景光在招呼客人,花见在无所事事,萩原和伊达懒洋洋的并排着猫窝晒太阳。
快傍晚的时候,松田终于回来了。
大约是白天浪了个够,晚上他没有再室内跑酷,到点就乖巧地跟萩原和伊达他们一块儿睡了。
萩原白天见到降谷零后就觉得脑子里多了一大堆记忆,身边的小伙伴都睡得很熟,他在默默整理回忆,理清后却再也睡不着。
他坐在窗前,透过玻璃看着外面从晨光熹微到天光明亮。
直到景光的房间终于传来动静,他才站起来,抖擞抖擞一身毛发,舒展着身体,慢吞吞地走到景光卧室门口坐下等着。
没多久房门打开,景光手还搭在门把上就看见不知坐在门外等了多久的萩原。
他踏出房门蹲在萩原面前。
“你起这么早特地在等我?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几个还蛮适应猫猫的作息,睡眠很充足,每天早上景光都是起得最早的那个。
今天萩原特地等在他门前显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伊达班长和小阵平都没恢复记忆,降谷那家伙是我们五个人里唯一活着的人,我能问的就只有你了,诸伏。”
他用爪子扒拉了下景光,露出标准的猫猫疑惑脸。
“你是怎么死的?你跟降谷两个人毕业后就消失了,你的死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萩原语气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景光仍然愣住了。
他对松田的称呼……
景光顿时反应过来,惊讶出声:“萩原你恢复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