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过想活的更好,我又有什么错?
“小昕呀,又帮奶奶去卖菜?”妇人坐在自家门前,灵巧的双手织着给孙子过冬的毛衣。
小女孩扎着好看的小辫儿,甜甜回答:“阿婆好,我和奶奶一起去市场。”
“哎,你们小昕真懂事。”妇人和女孩儿奶奶拉起了家常,“不像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玩。”
傅昕有些无聊,大人待在一起的话题好像永远都是这些,比完儿子比孙子。
每次谈到下一辈时,奶奶总是沉默。因为她儿子虽然有出息,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白眼狼。
媳妇不让回来,他就真忘了自己有个老娘。
“老姐姐,你瞧这天也不早了。”奶奶重新提起菜篮,笑得和蔼,“咱俩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妇人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嗤笑一声。
这人世呐,还真是变幻无常。
那傅昕奶奶年轻时可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论谁沾上都惹得一身腥。
一个人把儿子辛辛苦苦拉扯大,大家都说她熬出头了。
结果怎么样,儿子在城里结婚又离婚,除了送回这个小孩儿,什么也没给老娘送回来。
二婚甚至都没给家里传个信儿。
想自己当年处处被这人压一头,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她随口吐了一口老痰,认真给手上的毛衣收起了尾。
“奶奶,你放心。”八九岁的傅昕被生活磨练的像个小大人,“等我长大就让奶奶过好日子。”
“那奶奶就等着我们小昕长大。”奶奶粗糙的手掌抚上女孩儿黄棕色的软发,泪水沾湿了眼眶。
傅昕擦掉奶奶的泪水,童言童语:“我们不要爸爸。”
小小的女孩儿很早以前就知道,她的爸爸并不可靠。
“好,我们不要爸爸。”老人重新收拾好心情,把菜摆在蛇皮袋上,叫卖开来。
豪华的房间里,一男一女站在楼梯上对峙。
“你奶奶已经死了,想要住在这里,你就要听我的。”男生高傲的昂起头,看向傅昕的眼神满是挑衅。
傅昕对此习以为常,只默默看了眼站在楼梯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反驳。
“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生身手推向傅昕。
傅昕一个趔趄,在即将摔倒时下意识拉住了推她的男生。
“傅昕!”女主人刚走进大厅,就看到了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儿子,她一把推开傅昕,扶起自己的儿子。
发现儿子没有受伤,她这才发作起来。
“扫把星!”女人拉住傅昕的头发,一个巴掌打了上去,“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在我家作威作福。”
对于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女生,她是由心底里讨厌。
傅昕被这一巴掌打的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餐桌。
“你再不管傅昕我可就管了哈。”女人自顾自的夹起一筷子黄瓜,眼神斜睨着傅宗,
“你看看!”她拉过傅楠,撩起傅楠的袖子,“这才来第几天,就把她弟弟伤成这样。”
女人愤愤不平,又加了一把火“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当初她就不同意让傅怡来这个家,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老婆子下雨天在菜地摔了一跤,这下她不想养也不得不养了。
要是她真把这孩子送到孤儿院去,还不得被邻居戳烂脊梁骨啊。
“傅昕!”傅宗看到儿子胳膊上的伤痕,也发了怒。
筷子被啪的一声摔在桌上,“谁准你打伤你弟弟的?”
他称得上是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蛋蛋,平时生怕哭了闹了。
却不想傅昕来这个家还不到一个星期,就把她弟弟伤成这样。
傅昕自从上了餐桌,就一声不吭,听到父亲的质问,她才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
“是他先推我的,我也受伤了。”
男人对她露出的伤痕熟视无睹,只心疼自己的儿子,“跪墙角去!”
他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只是要把自己满心的怒火散发出来。
傅昕擦干眼泪,自己早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父亲是什么样了,怎么还会抱有希望呢?
把六岁的女儿送回老家,十年来没见过一次,就连奶奶的葬礼也只是匆匆露了个面。自己竟然会对这样的男人抱有奢望。
真傻。
真可笑啊。
她转身朝大门走去。
就算没有这个父亲,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
“你走!”傅宗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放话出去,“走了就别回来!”
傅昕转头,“那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夜深了。
离家的傅昕没有找到自己能安身的地方,她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昕姐,你看那个人。”黄毛停下电动车,给傅昕炫耀自己的见识。
傅昕看向马路对面,那边一群人围着一个女生,那女生大方的笑着,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和她对视了一眼。
黄毛等着红绿灯,“那人和我们可不一样。”他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是抓鬼联盟新上任的联盟长。”
傅昕是知道抓鬼联盟的,那和他们这种装神弄鬼的骗子完全不一样。
“她父母以前可都是抓鬼联盟的,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啊!”黄毛感慨一声。
同样是三十多岁,别人的未来是康庄大道,而自己的未来却只有柴米油盐。
警车滴呜滴呜经过身边,黄毛条件反射的就要跑,反应过来后,才收回迈开的脚步。
“唉。”黄毛叹息一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别说了。”傅昕的声音有些严肃,偏偏黄毛还是个嘴碎的,“看看人家,再看看我们”
“我让你别说了!”傅昕声音猛地提高,稍微有点歇斯底里,黄毛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也产生了不满,“比不上就比不上,还不让人说了?”
他专挑痛处说,“人家爸妈可给她留下了数不清的财富,咱们可不敢奢望。”
莫名承受了怒火的黄毛也是一肚子气,骑着电动车穿过公路,正在气愤的他没注意到那辆转弯的大卡车。
在众人的惊呼中,傅昕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辈子,苦过,累过,无助过,也得意过。碌碌一生,三十多岁,没能闯的出名堂,也没能报的了冤仇。
“你先跟我走。”傅昕再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自己痛恨一生的男人。
她匆忙跑回房子,镜子里的女孩儿还没有被生活磋磨的愤世嫉俗。
用了一段时间,她明白过来,自己重生了。
许是老天可怜自己,许是自己遇到了什么契机,不管怎样,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次,她跟着父亲回到那个家中,此刻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对于父亲这种性子,她装可怜装的尤为拿手。
上辈子的那些风风雨雨把一个天真的女孩训练成了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
重组的家庭本来就存在很多小问题,这些小问题日复一日的积累,越攒越多,成为一栋高楼。
而她轻轻一推,那栋楼就轰然倒塌,里面的问题随之暴露。
这个家庭因为她的到来而分崩离析,房间里每天充斥着女人与傅宗的谩骂。
即便这样,她也没打算放过几人。
夜晚,这套房子如她计划一般被火苗吞噬,所有的罪恶都被大火掩埋。
当那只鬼找上自己时,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能不能取代章南观,成为联盟长,鬼魂给她铺好了路,如何走下去,就看她自己了。
直至被关到监狱里,她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那些人该死,章南观挡了她的路,所以她要除掉这个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只是棋差一招而已。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是她不后悔,能杀了那一家人她已经算是赚了。
血从手腕缓缓留到地上,染红了泥土,也染脏了她的衣服。
她不希望有下辈子了。
终生在世,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