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只有我不知道
“给你妈送饭去!”
男人一脚踹开大门,手上提着个红色塑料袋,砰的一声摔在桌上。
陆昊拿起塑料袋里面的陶瓷盆,这种盆现在很少能买到了,盆周边一圈的瓷已经被磨成了黑色。
他被盆底烫了一下,嘶的抽回了手。
“老子养你有什么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男人一巴掌糊到陆昊头上,“用抹布垫着。”
陆昊从厨房拿出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端着饭盆走出房门。
“小昊,又去给你妈送饭啊。”几个老妇坐在大路上晒太阳。
有人叮嘱道:“小心别洒了啊。”
陆昊全身心都放在手中的瓷盆上,没有理会几人。
“唉,这孩子,幸好不是个傻的。”一个老汉挑起话头,“要不老陆家就算是绝后了。”
“这可说不准,傻子生的儿子,多半都是傻子,也就现在看着正常点。”
陆城在自家院子里听到毫不避讳的讨论,他扔掉盆子,冲到大路上。
“你踏马有种再说一遍!”男人双眼泛红,手指颤抖的指向碎嘴的老妇。
老妇啐了一口,手叉在腰间,“说就说,本来就是傻子,还不准人说了。”
“哎哎哎,别打架啊。”围观的几人见动起了手,忙上前劝架。
这边的陆昊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他把陶瓷盆放在门口的石座上,踮起脚尖,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大门。
“妈。”他先叫了一声,随后拿起饭盆往里走。
院子的杂草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房间里传来了锁链的声音。
“妈,我来给你送饭了。”
“妈妈的昊昊来了。”女人身上衣服脏兮兮的,指缝里满是淤泥,头发乱糟糟的团成一团,“昊昊吃饭了没?”
“吃了。”陆昊像个小大人一样打开瓷盆的盖子,“早上吃的玉米糊糊。”
瓷盆里的糊糊已经凝固,看着就没有食欲。
“昊昊能放妈妈出去吗?”女人看都不看糊糊一眼,她伸出手,看到满是脏污的双手,又瑟缩了回去。
“我病好了,真的。”她拉了下脚上的锁链,由于长期被关在这个地方,女人脚腕已经被磨破了皮。
陆昊低下了头,愧疚的道歉,“对不起。”
父亲把锁链的钥匙看的很紧,他不敢去偷。
女人情绪猛然崩溃,她一把掀翻黄色的瓷盆,玉米糊糊流了一地。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她咬牙切齿的诉说着自己的艰辛,“我生了你,你倒好,把我困在房子里。”
情绪激动的女人大喊大叫,瓷盆被她梆梆的敲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凹陷。
“昊昊,你放我出去吧,好不好?啊?好不好?”她的情绪在一瞬间又恢复稳定,“妈妈没病了,妈妈好了。”
陆昊的眼泪滴在地上,他默默捡起瓷盆,掉落的漆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与软弱。
“我先回了,要不爸等会来找。”他擦掉眼泪,转身跨过门槛,飞快跑出院子。
“昊昊,昊昊!”屋子里的锁链哗啦哗啦响,陆昊像是没听到似的关上了黑色的木门。
“还知道回来啊。”男人从墙角拿上铁锹,“我上工去,你好好看家。”
他注意到男生脸上的泪痕,放下铁锹,“咋啦,你妈又说你了?”
拉过男生,陆城蹲下身子,耐心的解释,“你妈就是那样,她生病了,说的话你听听就好。”
女人摔坏了脑子,时清醒时不清醒的。
因为出过拿着刀子追别人家小孩儿的事,他也不敢再把女人放出来。
“你只要知道你妈妈很爱你就好了。”没说两句,男人以为已经解开了男孩的心结,又扛起铁锹,“行了,我再不去就迟到了,中午你把糊糊热一下吃了啊。”
陆昊已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父亲走后拿起快要秃了的扫把打扫院子。
“陆城,你小子给我滚出来!”木质的大门经不住拍打,两边的土扑簌簌往下掉,“敢打我妈,真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
陆昊打开大门,外面围了好几个高壮的男人。
“你老子呢?”打头的人说话并不客气,他一把拽过陆昊衣领,抬脚就往院子里走。
左脸稍微有些肿胀的妇人紧随其后,唾沫星子飞了陆昊一脸,“说你妈是傻子没说错吧,平时不积德行善,快要生你时还往窑洞上跑。”
缓了口气,她把被打的怒气全部撒向男孩,“活该她从窑洞上摔破了头。”
“这话在孩子跟前说可就过了。”
“你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围观群众看不过眼,纷纷指责老妇。
陆昊一声不吭,一锄头剜到了老妇脚上。
“哎呦喂!”老妇坐在地上,跑进房间的男人也冲了出来,“你小子想死!”
他仗着人高马大,一点儿也不怵男孩。
陆昊剜了一锄头后就往厨房跑,他拿出切菜的刀,指向老妇。
老妇还在哭天喊地,“评评理啊,评评理,傻子的儿子要杀人了。”
“我妈不是傻子!”陆昊的刀左右乱抡,一时之间,男人也不敢靠上前去。
“哎,不是傻子你爸能把她锁屋里?”妇人嘴贱惯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在这儿,她料得男孩不敢把她怎么样。
“我妈就不是傻子!”陆昊无力的辩驳。
“都在这儿围着吃席啊是不是!”老村长拨开人群,“玉翠你们一家欺负小孩好意思嘛?”
这家本来就悲苦,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被村长一斥责,玉翠一家和围观群众都散了开去。
只剩下陆昊一人,收拾刚刚被男人翻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