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段大将军,朕心中有数。”齐恒帝瘦了,眉心两道深深的川字纹,神情颇显倦怠,他望向段傲淡淡道,“大晟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太子得丞相辅佐朕也能省不少的心,段大将军无需多虑。”
段傲脸上闪过一抹无奈。
“好,皇上,那此事臣便不多说。”
“但西南大将军卫良镇守南疆多年,哪里适应得了北疆的天寒地冻?‘南将北调’怕是不妥。”
齐恒帝神思恍惚了一下,原本明亮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漫不经心道,“好的将领去哪不是领兵打仗?让卫良将军去北方磨练磨练也未为不可!”
段傲忙道,“皇上深思,南方多水路,打起仗来多船战,卫良将军统领着几千艘的战船,把他调到北方岂不英雄无用武之地?”当然最重要的,北方的将士会服他管?恐怕卫良去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若再想得严重一点,他一个南方人突然去了那种酷寒之地,适不适应得下来还不一定,在那种高寒地方一场感冒发烧都能要人命!
想必出此主意的不是太子皇甫逸就是周丞相,谁不知道打的什么坏心思?
这个太子~~还没登基呢就开始排除异已了,若齐恒帝再听之任之,大晟朝堂迟早会陷入混乱。
段傲几句话说得语重心长,然而齐恒帝却半句没听进去,不大耐烦地摆了摆手。
“都说大晟国天下太平了,不会打仗的~~”
“再说此事朕已经交由太子定夺了,你要是有意见便同太子说去吧,对了~~朕这段时间身子不大舒适,暂时安排太子监国。”
“段大将军镇守北疆多年,好好安享晚年吧,别再操那么多心了。”
几句话,段傲听得心灰意冷。
齐恒帝性子柔软意志不够坚决,办事喜欢左右摇摆,但大事上还能明辨是非,否则也不会顶着群臣的压力赐了夜王和恒王封地。
但如今他这是决定撒手不管了么?决定彻底放手把大晟天下交到太子皇甫逸手上去了?
若是如此,大晟的未来会如何还真是难以预料!
可他再担心又有何用?连齐恒帝都听不进他的话了,他的担忧还能说给谁听?
依他来看,大晟国那么多位皇子,夜王、太子、煊王~~最不适合当皇帝的便是太子皇甫逸。
齐恒八年闹蝗灾,太子皇甫逸代替皇帝北巡、视察灾情,竟无视灾民颗粒无收,把救灾的粮食悉数卖与黑心商人大赚一笔,导致饿殍遍野,还被他撞见强抢民女!
齐恒十年北方闹水灾,灾后爆发了瘟疫,皇帝派太子皇甫逸前往解决瘟疫之事,不曾想皇甫逸竟把得了瘟疫的病患集中到起来,准备一把火烧死了之……
大晟国有此储君,究竟是福是祸?
反观夜王,仁政爱民有勇有谋,如今把灵州境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惜~~可惜大晟祖制不允许他为帝,惜哉叹哉!
“朕累了,段大将军无须多说,退下吧。”齐恒帝神情木然地再次摆手,把段大将军禀退下去。
段大将军刚走,从珠帘后面出来一位身姿窈窕的美人,“皇上您累了吧?臣妾扶您去长宁殿歇息。”
“好~~”齐恒帝面无表情地起身。
皇宫后花园里牡丹盛放,一群妃子正在赏花。
这时奶妈领着名蹒跚学步的男娃过来,这名男娃便是被毒蛇所咬被截了双腿的钟侧妃钟翠云所生,被周皇后抱到玉凤殿抚养,如今已经一岁多了,走路踮着脚尖,嘴角流着口水。
远远的,几名妃子悄悄议论。
“不知为何,总觉得皇长孙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说话的是一名新进宫的美人,望着往前扑倒的孩子一脸纳闷。
“害~~你没听说呢?皇长孙的生母在怀他时被毒蛇咬了,恐怕毒素伤到了他的脑子。”
“我说呢,难怪这么大了走不了路,瞧着像个傻子似的……”
“管他是不是个傻子,关我们什么事呢?”另一名妃子把脸凑到一剁鲜花前嗅了嗅,满脸惆怅,“皇上近来独宠雅贵人,根本不翻后宫的牌子,进宫这么久,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唉~”
前不久皇宫进来了一批新人,其中一名叫姜雅的妃子独得皇帝盛宠,让这群美人妒忌坏了。
而此刻在前方牡丹环绕的亭子里,周皇后正坐在暖玉凳上,边喝茶边赏花,半晌开口问旁边的内侍公公。
“昨晚皇上又宿在雅贵人那?”
“回娘娘,是的。”内侍忙应着。
周皇后听了脸色难看了一下,扯了下嘴角。
这位叫姜雅的美人是她的哥哥周丞相送进宫的,一进宫就被齐恒帝看上,夜夜盛宠不断,也不知使了些什么狐媚子手段,竟比当年夜王的母妃吴贵妃更加得宠。
她都已经是皇后了,哥哥为何还要送这么一位美人进来?着实让她有些想不明白。
心里也膈应得慌,自打吴贵妃过逝后皇帝便疏于美色,不过他虽然不大往后宫去,但每个月也会去玉凤殿一次,可自打雅贵人一进宫,皇帝连玉凤殿都不去了,她的心里如何能舒坦?
心情正不爽,周丞相来了。
“前几日偶得几样稀罕玩意,特意送来给皇后娘娘把玩。”‘周丞相’叫随从把手里捧着的几只锦盒摆在桌上,笑着开口。
“是么?”周皇后望着锦盒心情总算愉悦了些,“国舅请坐。”随后把其中一只锦盒打开。
锦盒里是一块颜色璀璨的玛瑙,光彩夺目,皇后一看喜笑颜开。
周迁察看了一下周皇后的脸色,笑着解释,“这块玛瑙是花大价钱从一名海外客商处购得,说是来自海那边一个叫什么‘苏门答腊’的小国。”
”着实好看。“周皇后把那块玛瑙拿出来把玩了一会儿,爱不释手,其它几样有夜明珠,有质地上乘的美玉,深得她喜爱。
”皇帝素来专情,听说他对雅贵人挺上心的,若他因此而冷落了皇后娘娘,臣深感抱歉……“
周皇后得了这么多可心的奇珍异宝,心情舒畅得很,大度一笑。
”害~~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雅贵人是哥哥送进宫的,那她就是自己人,本宫又怎会吃自己人的醋?“
”那就好。“周迁眸子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饮了口茶,又说了不少雅贵人的好话打消周皇后的妒意,用宝物和巧舌把周皇后安抚得妥妥贴贴,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奶妈抱着皇长孙过来了。
皇长孙到底是周皇后带大的,看到周皇后便咧着嘴笑,口水直流。
挣扎着非要下来走路,然而踮着脚尖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唉!”周丞相扫了皇长孙两眼,叹道,“皇后娘娘,您这下总能明白当初臣为何不同意让皇长孙做储君了吧?瞧他这个样子……唉,不说了,臣告退。”
周丞相走后,周皇后打量着一味只知道流口水傻笑的皇长孙,面色难看了一下。
虽然御医总说孩子没长大,尚不能妄下定论,但明眼人哪个瞧不出来?这孩子,脑子被毒傻了,将来能不能走路都说不定!还真是~~白费了她一番心思。
想到这里周皇后站了起来,从几个锦盒里捡了两样不那么喜欢的,叫赵嬷嬷捧了。
“走,去昭姝宫瞧瞧嫡皇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