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往常,山桃背了一筐玉米,吭哧吭哧搬到镇上东市她的小店里。
她原本想给每颗玉米都把皮扒掉,掰好放在柜子上,但是她又一想,没有这层绿衣的包裹,不出一个时辰,这玉米粒都蔫了,现在没有冷柜保鲜技术,还是不为了美观冒那个险了。
她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现在收拾好太阳才刚从云层里爬起来,连阳光都是青黄色,透出一股子稚嫩。
山桃索性去了手艺铺,前两天和他家约定好,定做了夏季的纸袋和篮子。
这次她设计的是墨绿色,她曾经询问过手艺铺的老板,这墨绿色是由一种名叫冻绿的小树的叶子汁沁染而成。
想着想着,她一脚踏进了手艺铺,这老板也是个勤快人,已经坐在那忙活了起来。
他一看到山桃,就笑着跟她解释:“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原本想给你送过去的,这活计太忙了,总是不得空,真是麻烦了,还教你亲自来拿。”
山桃挥挥手表示无事,她定做了篮子纸袋各五十个,老板赔完不是,就把这些东西全装上小推车,一边跟着山桃回小店,一边跟她拉家常。
这一路上她才知道,这大哥要养躺在床上有残疾的娘子,还有一个孩子,好在孩子懂事,此时已经会照顾娘吃东西和大小解了。
这两座重山压在他身上,他总操劳些,一天到晚能多接单子就多接单子。
虽然辛苦,大哥看着他的娘子孩子却很知足,他们一家和和美美,日子很幸福。
最后,到了山桃店门口,他也用了一句话结尾:“这日子总也得过,怎么都苦,有他俩,我身上苦,可心里啊,也透着甜,生活有盼头。”
山桃点了点头,众生皆苦,只能几个人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到了地方,山桃给他交工钱的时候,多给了一两银子,她左看右看,这推车上放着男人遮阳光的草帽,因为现在是早晨,太阳还半醒着没发威,所以就搁在这车上没带。
山桃趁他不注意,伸手把银子放了进去。
最后,卸完货,山桃自己把这些袋子和篮子都放到柜子里,开始坐在那里,拖着脸,看着芸芸众生,人来人往。
很快,第一个客人就来了,又是那个虎牙小姑娘,她此时穿着不似前些日子,粉粉蓝蓝,透着欢脱。
她穿了湖蓝的衫子,下面是透着黄色的绿裙,头上是一套翠玉头饰,两支碧玉耳环,看起来十分沉静,不像闺阁少女,反倒像个已婚夫人。
她见了山桃,也不笑了,脸上的气质忧郁沉闷。
山桃迎了上去,先取了两个袋子任她挑选,她看了看:“我今儿出来散心,一路过这儿就想起你跟我说,这小篮子四季都有新花样,今儿正是夏天,索性我就来看看。”
她仔细端详了几眼,打趣道:“你这东西怎么变的跟我似的,如此呆板无趣,这么深的颜色,是要卖给那些老嬷嬷吗?”
山桃嘿嘿笑了:“卖给你正合适,和你这一头配的不得了!”
女子摸了摸头发,反应过来,轻轻在山桃身上虚打了一下:“好啊你,敢打趣我!”
说完,她咧开嘴笑了,山桃定神一看,她原本尖细,活泼的小虎牙,此刻变的平平的,仔细看,这平的太规整,像是拿把尺子量着剪掉一样!
山桃努力控制了表情,但是还是被女子看了出来:“你是好奇这个吧?”
她坐在了店里的凳子上,半垂着眼,神情颇为落寞:“我前两天相看了户人家,其他都蛮好,和那家老太太见了面,她老人家火眼金睛,偏要我张开嘴看看我的牙,我这牙啊,一下子让她变了脸。”
“回去之后,媒人传话回来,要么我把牙磨了,要么这门亲事就作罢。”
“我娘又怎么会愿意,我们家这一脉是落魄了,哥哥读书不成器,弟弟又太小,我娘就指着我嫁出去,攀一门亲事。”
“我这牙也磨了,费了好大劲,疼的我哇哇直叫,现在还偶尔做疼呢。”
山桃不知道说什么好,古代并没有什么先进的技术,所谓磨牙,肯定是字面意思的磨。
山桃想象了一下拿着个铁疙瘩在牙齿上磨的场面,自己牙齿也一酸,真是又疼又折磨人啊!
看到山桃不忍的疼惜表情,女子反倒释然了,她笑了笑,现在的牙齿猛一看很规整,细看,那两颗虎牙的位置,牙面很别扭,上面还有很多细小的划痕。
她颤抖着唇,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拍拍女子的手。
比起她发抖的手,女子反倒镇定,她反握住山桃的手掌:“都过去了,这只是件小事,以后,我要受的苦难,还多着呢。”
说完,她就转头看了看摆着的玉米,眼睛一亮:“这是什么?”
女子是闺阁小姐,就算是把这玉米碾碎了,弄成日常市面上流通的样子,她也不认识。
更别提这带着绿壳的了,没下过地,都不认识。
山桃详细地给她介绍了一下,听到是清甜的口感,她立马拿了几根:“我最爱吃甜的了,你这东西正和我胃口,上次我买回去的,不论是炒菜,炖菜,神志不加东西煮了吃,都有种清甜味儿,特别神奇!”
山桃笑而不语,没有回答,只是随手把她拿的装进了袋子。
她付完钱,提着袋子走远了。
上一波的菜广收好评,一看到山桃开业,吃过她的菜的老顾客都一窝蜂地冲进来,没一会儿,就把二十几根玉米买完了。
同时,山桃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家。
走出店门,那钟声反倒清楚了不少,铛铛铛一声声,让犯困的山桃猛地清醒。
那皇帝的仪仗队已经很近了,不少人都坐牛车也好,马车也好,还有跟着跑过去看的。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提前在茶馆里知道这新帝身上每一个毛发是怎么长的。
山桃伸了个懒腰,扫视了一眼今天的街上,由于男人们都去看新帝了,这些优雅的女人们今天无聊的慌,就只能趁着天还没完全热起来,在大街上溜达。
她正要走,突然目光锁定了远处坐在店里的一个人,她闭着眼睛靠着墙,仿佛睡着了,但是眉头紧缩,热汗像瀑布一样哗哗的流下,极为痛苦的样子。
山桃脑子里闪过上一次她见到的类似症状的人,张癞子!
所以这个女人,也会死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咻的一声清响,一个白衣飘飘,乌发墨黑的人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
虽然他背对着山桃,但是自己一眼就能认出这熟悉的身影。
山桃几个月没见他了,心里像打翻了调料桶,既有见到了他的甜,也有久不见他的怒气。
山桃看呆了,等她回过神,这人已经吸出了蓝光,准备捏碎。
山桃又慌又急,只得大喊道:“草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