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乞巧节,夜。
庐州城。
虽然按照朝廷的规定,今天是不能取消宵禁的,可这里毕竟是山高皇帝远的南方,宵禁制度的执行多少有点松弛,再加上百姓的呼声,州司和县衙也就顺应民意,取消了乞巧节的宵禁。
缺少夜生活的庐州人今天算是倾巢而出,将各条街道堵满,特别是去寺庙的路上,毕竟在乞巧节这天上柱香,讨个婚嫁的好彩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明教庙,是庐州城中的佛教庙宇,早在南北朝就已经出现,后来毁于战火,但又在本朝被重建。
李羽玄和胡苏穿过街道,向明教庙赶去,到达了州司的门口。
为了彰显与民同乐,州牧爱民如子,今日州司大门敞开,州牧的夫人在州司接见城中女子,带领她们穿针织布,祭祀织女,乞巧祈嫁。(1)
也因此,今夜的州司分外喧闹。
无数女子拖家带口的走来,将父亲,丈夫,孩子丢下,走入州司,去看看拿庐州的第一夫人。
而留在外面的男人和孩子们自然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男人们一起吹牛扯淡,孩子们嬉戏打闹。
很多商贩艺人找到了机会,穿插在人群间,售卖商品,展示技艺。
走过州司的门口,胡苏看着州司的大门停下了脚步。
李羽玄见状,笑道:“想进去?”
胡苏点了点头,“但我不知道我一个胡姬能不能进去?”
“我也不会织布。”
“你既然敢在众人面前起舞,那为什么不敢进去为自己祈求婚嫁呢?”
胡苏轻轻跺了跺脚,“这不一样!”
李羽玄不由得感叹,原本含蓄的大唐女子在外来文化的影响下变得热情奔放,而原本热情奔放的胡人也能在神州的影响下变得含蓄柔弱。世间之妙,莫过于如此了吧。
李羽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走到一个小商贩的面前,打算买两块胡饼。
“饼博士,两块胡饼。”李羽玄对着面前穿着短打,站在火炉后的年轻男人说道。
“好嘞,等我拿一下。”
说完拿起铁纤伸入炉中,将一块胡饼铲起,同时右手伸入,想将饼取出。但是这位年轻的饼博士明显有些不熟练,手碰到了滚烫的炉壁,猛地一缩,胡饼落入炉子底部的火焰之中,不一会就传来一股烧糊的味道。
李羽玄见状,调笑道:“饼博士,你这手法不是很熟练啊,你这胡饼保熟不”
“瞧这位客观说的,我一个卖胡饼的怎么可能卖给你不熟的胡饼呢?”
“只是这炉子原来不是我的,我用着不熟罢了。”
这饼博士明显也是一个善谈的人,不等李羽玄再问,这饼博士就继续道:“原本这炉子是一个姓王的饼博士,但他好像说拐带孩子,被官府拿了。”
“这家的家里人为了凑钱打通关系,才把这炉子卖给了我。”
“拐带孩子?这种罪怕是不好放出来吧?”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人后来死在了州里的大狱里,家也散了。”
李羽玄点了点头,拐带孩子的人死在监狱里,也算是一件好事,至于前世说的公正的审判,在这个时代并不合适。
说着,饼博士熟练将两块烧饼拿出,用荷叶包好,交给了李羽玄。
“承惠,两文钱。”
李羽玄从腰间摸出铜钱,交给了饼博士,随后向胡苏走去。
将饼交给看着县司大门发呆的胡苏,李羽玄道:“既然你犹豫不决,那就先想着。”
“要是这胡饼吃完了还没有结果,我们就去庙里看那个小画工。”
其实李羽玄的算计是这样的,如果这胡饼吃完之后,胡苏没有决断,自己就直接拉她离开,若是她要求再想一会,那就劝她进去,如果没有,那就直接离去。
其实这和前世书中说的抛硬币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一件事犹豫不决,那就来抛硬币,一面一个结果,抛到什么算什么。
如果对于结果,心中有再来一次的意愿,那就说明心中选择的是硬币提现的相反的答案,选择那个决定就好。
李羽玄转头,看向在这里表演的奇人。
其中一个奇人在表演的是喷火。将一口酒包在嘴中,举着一个火把,随后将口中的酒液突出,形成一团巨大的火花。
周围的人都在啧啧称奇,而李羽玄想的却是术法一道。
如果将酒精化作大量的灵气,将火把化为神魂之力,那么究竟该如何用神魂之力这火把点燃大量的灵气呢?
这种巨量的灵气火焰该如何利用呢?
几天前自己感气成功之后,自己就一直在锻炼自己对于身边的灵气的调动。其他时间就是研究灵气的使用原理和使用方法。
正想着,胡苏的声音传了过来,“李羽玄,州司门口的独角兽是什么?”
李羽玄正在思索之中,没有听出胡苏声音的颤抖,所以本能的回道:“獬豸,象征着司法公正的神兽。”
“那如果这獬豸上有异象呢”
李羽玄笑道:“要是依据我们的文化传统,这就和八月飞雪一般,是大大的凶兆,这说明刑狱司圭出了大问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羽玄有些好奇,随后转身望去。
在转身的瞬间,李羽玄听见了胡饼落地的声音。李羽玄心中还生了几分戏谑,这胡人的胆子也不大嘛。
李羽玄转完身后,手一下子软了下来,要不是之前胡饼握的紧,怕是也会落在地上。
“李羽玄,那这个你口中的司法之神留下了血泪呢?”胡苏悠悠的声音这才传来。
伴随着胡苏的颤音,那州司门口的两座獬豸神像上,四行血泪正在紧紧的流淌,将獬豸包围。
李羽玄手软的原因不是这异象,而是这异象将会带来的风波。
这流血的獬豸宛如一块巨石,被投入大唐这座水面之中,李羽玄已经想象出随后而来的巨浪了。
七夕之际,众目睽睽之下,象征着司法公正的石头神兽公然留下了血泪,这是多么巨大的凶兆?千里之外的中央又会对此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当今盛世之下,天子圣明,大唐威慑四海,可就在这花团锦簇之下,一座石像留下了血泪,这难道不是一种对于盛世的否定?这是何等的政治危机?
要知道,当年一个简单的鱼腹藏书,野狐夜嚎就摧毁了大秦!(2)
这肥县,庐州的官场又会面对怎么样的风波?
还有,这血泪是异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