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国?长宁郡—
春风难入漫天黄沙深处,暑意早布孤烟大漠。自打来了这长宁县城,未曾见得烂漫春华,空余下记忆里京兆城,潮白河攀柳木青青,柳花微黄。
跑马月下,初夏的干热卷起战袍,手中长枪映着月华的清蓝。远赴的苍鹰,凭臂膀洒下一片灰暗,掩去月下寒兵的锋芒。
“阿洛该是会像我们的罢?”
夜深人寂,望月怀远,清冷萧瑟的岁月,叫人不免伤怀。
“郡主在京兆城应当也不必边疆容易。”青叶叹了口气,看着同青洛一般年纪的月若,心里亦是忧愁万转,“京兆城里一直就不消停,想来郡主应该更愿意在长宁而不是京兆城那种多是腌臜的地方。”
军营里头少有那些尔虞我诈,但即便如此,对于青叶和月若,亦是一番成长,到底再比京兆城里那段幼稚岁月。
“阿洛若是在长宁想来是件好事,她自由了,我们也有人随着一道。”放下手里的剑,翻身下马,月若拿了水,自己喝了一口,复又递给青叶,“倒是我那表兄,恐怕就算是阿洛想办法照顾着,还是要被他父兄欺压着。”
“郡主若是来了,便是说明这长宁乱的紧了”
到底是年岁大一些,青叶比月若看得还是通透,“若是郡主来了,就算是护国大将军不来,也必然召示着这长宁恐怕要生灵涂炭。”
大将出征,那显然是战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青洛不在,那这长宁的战事便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背井离乡,没有妻离子散,对于大郦百姓,甚至是北僻国的百姓,都是只好不坏的。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月若素来是个聪明的,青叶如此一点拨,自然明白背后意思,“也不知我爹爹回到京兆城的时候,看着我们姊妹二人大变了模样,心里会如何想。”
到时候月若坚持自己想法从了军,若是有幸没有战死沙场,恐怕也是小有了名气。
平日里一幅老派大家闺秀模样的月茉更是入仕考去功名……等到再与父亲和京兆城的众人见面,想来俱是故人换新颜。
“谁知道呢,又或许不消多久便会同郡主见面了。”
青叶也是跟着军队打过几场大仗的,无论是生计,亦或是贪婪,就算最后鱼死网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依旧改变不了入侵者的心思。
千百年来如是,倭国如是,南方那一众小国如是,北僻国亦当如是……
月若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在边疆这些时日,她才真正认识到:带兵打仗并不如平日练那些武功一般轻松。
在京兆城里的她们被保护的太好了,至少不至于今日明日,便见生死;今朝明朝,处处离别。
“若妹妹在想什么?”月若的心思很明显,青叶不想要这么小的姑娘就开始悲叹人生。
少年人嘛,总合该有些少年气的。就算是背负着星月不转,山河沉寂,也不该失了少年气。
“你若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倒不如去问问郡主,问问郡主是待在京兆城里头舒服,还是愿意待在长宁。”
“就算是没有战争,生老病死亦是少不了的。”
青叶灌了两口凉水下去——其实尽管是夏日,漫天黄沙的长宁边境一到夜里,本就是带着几分清寒的。
“况且他们的死,换来的是多少人的平安……”看着月若,青叶笑道:“若妹妹,我知道你若是贪生怕死便不会来这长宁。”
“你不过是看昨日还同你说笑的人,今日便没了生息,不过是昨日还因为不服管教的人,今日便伸着手同你说,‘若有以后,全凭校尉差遣’”
月若只是那么看着青叶。眼泪是有过的,不过早就被昨日的大漠吹干,如何也是留不到此时的。
“如果我们不面对这些,要面对的便是大郦百姓……若妹妹,你要想开一些,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这些故事郡主应该也是同你讲过的,你若依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的话,倒不如还好想想,你为什么要来到长宁?为什么要站在阵前冒着生死对敌?”
两人相顾无言,继而便是看着天上月,想着同一件事。
来此处自然不是伤春悲秋,不是看着这些生生死死便陷进去。少年人本就是为家为国而来,若是困在了这沉郁之中,又怎生算得上少年人?
“若妹妹,若是往后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尽管同我说便是。”
“嗯。”
“回去罢,天愈发凉,免得生病。算来明日北僻国遣来的人又要到了……也是该好好准备一番。”
大漠飞沙,未鸣吹角,犹见鸿雁高飞,千里无休。哀婉泣诉,却是异国瘦鸦,不知归处。
—郦国?京兆府—
“静姐姐,为何不叫我出去?”
“我……我不去打扰人家青将军还不成么?”
“不过是寻常游玩罢了,难道还有人敢乱说我们做磨镜不成?”
这明安王姬言语之中当真是没有半点遮拦,听着这妹妹东西南北的胡说,嘴上简直一点儿把门儿的都没有,明静当时就想把嘴给她捂住。
“你可少乱说些罢!”
“你知道那磨镜是什么便胡说八道?”明静蹙眉,“到时候叫别人听了去,要说你没教养。”
“不过就是和断袖一样的道理嘛,这有什么的。”明安王姬耸了耸肩,“再说了,我又没说旁的,我的意思是,不会有人敢胡乱说这些的。”
摊上这么个妹妹,明静却是挺头疼。在西戎,他们众人皆觉得随意些的性子是好事,可到了京兆城,实在是成了个大问题。
“明安!”
“这里不同西戎,不是你可以肆意的地方。”明静叹了口气,“我同你说了这么多遍,如何就不肯听……”
“滨哥哥本就是京兆城的人,都同我说了,和青将军好些没什么的……毕竟都是女孩子,也不会有旁人敢说什么。”
看着自家静姐姐慢慢黑下去的脸色,明静也反应过来些许。好像每每提到滨哥哥,大家都不甚高兴——可是滨哥哥对自己一直很好啊,为何就要因为他的父亲,便连滨哥哥一道讨厌了呢?
看着明安这般你若是说他不好,我定要同你掰扯一番的模样,明静千言万语,终究只剩下一句话:“你,还是同他远些。”
“哦……”明安应的不情不愿,叫明静看着,干起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叫妹妹这么单纯,亦是他们教育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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