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嗅井越听越是好笑,笑道:“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后来……后来又……又怎样了?”
木七止道:“后来他们一直问到午饭时辰,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先去吃饭,只让这道士留下来看着我。”说着向地上已没了呼吸的恩净指了指。
兰嗅井问道:“这可给了你逃跑的可乘之机,不知贤弟是如何脱身的?”
木七止笑道:“我……我和他说我内急,得撒尿,让他帮我端个尿壶来,再把我裤子脱下来。我早料到他定不会干这污秽之事,我就威胁他说,等我憋不住尿到地上,不知他那些师兄弟会怨我还是怨他?这冲尿抹地的事儿,最后又得谁干?”
兰嗅井道:“贤弟果然妙计百出,他就此给你解开了穴道?”
木七止道:“怎么会?他武功上胜不过我,给我解穴不是自掘坟墓么?不过我和他说,他要是对我武功心存忌惮,可以先持剑架在我脖子上,再给我解穴,等我尿完尿,再重新给点上,如此就可两全其美了。”
兰嗅井道:“妙极,妙极。如此他定会上当了,不……不知一把剑架在贤弟脖子上,贤弟又如何脱身?”
木七止道:“他抽出长剑架在我脖子上,又伸手拍在我左肩穴道上,随后我手脚便能动了,我取来尿壶,待我解开裤子,发现尿壶的口竟是歪的,于是和他说:‘这尿壶的口是歪的,你给我往左边挪挪。’他听了大喝说:‘要挪你自己挪。’我无法,只得弯腰要去挪挪尿壶了。嘿嘿,我趁这弯腰之际,突然从他□□钻了过去,转瞬间,我人到了他背后,他提着柄长剑又有何用?”
兰嗅井拍手笑道:“妙极,妙极,不过这道士可就要遭殃了。”说着也指了指地上的恩净。
木七止道:“可不是?我到了他背后,学着这道士师叔给我点穴的地儿,也用力拍了下去,嘿!果然奏效,他也就一动不动了。然后趁着他动弹不了,我又在他头顶上撒了一泡尿,就逃之夭夭。”说完又嘿嘿的得意笑大。
兰嗅井笑道:“七止贤弟当真是手段高明,佩服,佩服。嗯,一、二、三……如此贤弟今天只干了五件坏事,要是再算上取了这三个道士的性命,怕已经是做了六件坏事了,还差上一件,今日怎生想个法儿再干上一件。”
木七止道:“这……这三个道士可都是兰兄你杀的,我没动上一根手指头,可……可不敢享这贪天之功。”
兰嗅井道:“这三个道士还不都是贤弟你引来的?他们要不是急着追杀于你,疏了防范,我又如何能一击便中?所以嘛,杀人这件坏事也有贤弟你一份儿,你还是勿要客气了。”
木七止笑道:“算我一份儿就算我一份,那就先谢过兰兄了。不过兰兄你这毒可真霸道,见血便封喉,怕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毒药了罢?”说着朝兰嗅井伸出了大拇指。
兰嗅井笑道:“这毒么?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碧磷针上又喂了些噬心草的炼汁儿,虽然霸道,但对武学好手而言全然无用,他们用内力把毒逼到指尖上,然后再割开手指,就能把毒液逼出来。”
木七止道:“那就是这三个道士学艺不精了,看来今日丢了性命也怪不了谁。”
但见兰嗅井喃喃的道:“嗯,还差着一件坏事……”他一转首看到黄休怒目而视的瞧着他二人,心头一喜,笑着向木七止道:“七止贤弟,嘿嘿,你那第七件坏事已经有眉目了,杀了这人,算不算一件坏事?”说着向黄休一指。
跟着兰嗅井又坏笑着道:“还有一件坏事可做,不过……不过你年纪太小,看来只能为兄的来做了。”说完又向刘娥邪恶的笑了一笑。
黄休听他出言侮辱刘娥,如何能忍?只见他双目圆睁,几乎要爆出火来,嘴巴更是一上一下的,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木七止不解的问道:“兰兄,这人只张嘴不说话,这是什么缘故,难道他是个哑巴?”
兰嗅井笑道:“他么?他自然不是哑巴,不过我嫌他说话太多,给他点了哑穴,就说不出话来了。贤弟你要杀人,杀个哑巴有什么趣?杀的那人要是能在死前不停的央求你、辱骂你,那才痛快,你说是不是?”说着拾起地上一颗石子,“啵”的一声破空而出,打在黄休颈下。
只听“混蛋,畜生,你……你胆敢动刘姑娘一下,我咒你下辈子投胎到猪身上,我一天三顿的吃猪肉……”的骂了出来。
黄休一怔,听到了自己的骂声,原来那颗石子把他身上的哑穴给解了。
木七止拍手道:“啊,原来这人果真不是哑巴,这样杀起来倒是有趣多了。”说着向黄休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黄休更是破口骂道:“你……你这小子,今天早上在那瀑布底下,我还道你不过是顽劣,不成想你小小年纪竟长着颗豺狼之心,还一天不干上七件坏事,这一天就不算完。真要让你长大了,这得死多少人,老天爷还长眼么!”
木七止笑道:“嘿,你没听过‘好人不长命,坏人活百岁’么?我天天做坏事,自然是长命百岁的,不光我长命,兰兄也能活百岁,兰兄,你说是也不是?”
兰嗅井笑道:“百不百岁的我不在乎,我就在乎别人是否比我活的长,我要是能先杀死他,这样我便是开心了。”
木七止笑着和黄休说道:“是理儿,是这个理儿。兰兄的意思是,即使我明天就死了,只要我今天能先杀了你,这辈子也算死而无憾了,哈哈,高见,果然是高见。”
黄休被他二人的一番歪理邪说竟无言以对,只语塞的道:“你……你们……”
突然西首方的树上传来一个声音:“好一个一天要干七件坏事的恶童,又好一个‘荷花童子’,看来贫道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兰嗅井惊道:“谁!何方鼠辈竟藏头露尾?有本事出来相见。”
话音刚落,只见从西首方的杨树上飘下一道人,只见他身轻如燕,整个人如一片叶子般慢慢的飘落下来,落地无声。
黄休见他背上负有长剑,半尺长须生于颏下,正是早间见到的玄真道长。
黄休今早见他武功不凡,更是喜出望外的喊道:“道……道长,这两个贼人刚才杀了你山上的三位师侄,出手好不狠毒。”顿了顿他又道:“还有,这人会使毒,你可要小心。”
玄真道:“‘荷花童子’又岂不会使毒?你师父藏谷老贼也来了?哼,你们几个师徒,在藏边作恶多端那也罢了,如今跑到中原来兴风作浪,可不能再留你了。”
兰嗅井道:“想不到我兰某人几年不下中原,竟还有人识得我,不过这‘童子’二字就去了罢。我师父么,他自然也来了,或许……或许就在你背后,咱们藏谷一派,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木七止跟着也道:“哦,原来是藏谷派,久仰久仰。”说着向兰嗅井作了一揖。
其实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野小子,如何识得江湖上的门派?更何况这“藏谷派”远在藏边,绝少来中原走动,中原上一些年轻识浅,涉世未深的后辈,甚至连“藏谷派”这三字听都没听过,更何况是他木七止了。
玄真怒道:“你这恶童,今日真该一剑就杀了你,如今还累死了我三位师侄。”
木七止一听,慌的双手乱摆道:“不……不是我……”一瞥眼,他见兰嗅井正气定神闲的瞧着自己,转而又镇定的道:“我……我二人谁杀的都一样,哼,今天再多杀一个也……也不算多。”
玄真道:“好一个再杀一个也不算多,看剑!”
话音未落,只见玄真拔剑如电,电光火石间便欺到了木七止跟前,手腕晃动,剑尖虚点,手上的动作之快,直让木七止觉得自己的面门、咽喉、胸口、左右两肋……同时被这柄长剑刺来,兀自间突然寻思:“乖乖,这……这老道究竟是使了一柄剑,还……还是五柄、六柄剑的同时使来?要说是一柄剑,那如何会有五六个剑影同时朝我攻来;要说是使了五六柄剑,一个人终究只有两只手,又如何能使五六柄剑?”
思虑未果,木七止心下一慌,只见他闭着眼睛大叫道:“我……我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突然“铛”的一声,只听两柄金属相碰,木七止适才还在闭目待死,听到那铛的一声后,只觉浑身无痛也无痒,便慢慢的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兰嗅井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畔,用他那柄荷花武器格挡了玄真那千变万化的一剑。
他捡回了一条命,更是又惊又喜的道:“多谢兰兄,要……要不是你,小弟早就见阎王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不不,我自来就无父无母,你……你就是我老祖宗……”
兰嗅井道:“这一招‘万影归宗’果然了得,不……不过阁下以这招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儿,岂不让人笑话?”
玄真道:“江湖败类,除恶务尽,今天贫道就一时心软,结果我那三个师侄……唉,这不是自食其果吗?哼,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说着揉身而上,出剑如电的向兰嗅井攻去,只听着“乒乒”“铮铮”……之声不绝,声音传来更是越来越密,显然是他二人越打越快,形势也越来越凶险。
兰嗅井武功本不如玄真为高,玄真道长更是知道,这“荷花童子”早年跟随他们师父藏谷先生横行中原,以使毒见长。
是以此番恶斗,一着手玄真就欺身而上,以这暴风骤雨的凌厉攻势,让那兰嗅井腾不出手来施放暗器、毒药。
但见兰嗅井边打边退,总想着和玄真隔出段距离来,好发放暗器。可是玄真的轻功自是更胜一筹,无论兰嗅井如何的躲避,他总能随即欺近。
偶尔兰嗅井寻一闲机,青光一闪,蓝光一没……自是他得空发出的喂有噬心草的碧磷针,又或是其它的一些未知名的厉害暗器,不过这都一一被玄真有惊无险的给避过。
回头再看木七止,他开始是一脸欢喜,随后略一沉思,突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怔怔的在瞧着这紧张的打斗。
黄休早已欢呼起来,但听他叫道:“道长,好本事,好本事……”
突然“嘭”的一声,打斗的二人单掌相交,过了一会儿,他二人头顶上白色烟气氤氲而起,显然是在比拼内力。再细看他二人,兰嗅井面色越来越苍白,玄真却是面色如常。待到后来,只听“苍啷”一声,兰嗅井丢掉另一只手上的荷花兵器,两只手前后叠加的推在玄真手掌上。
此僵持了半盏茶时分,兰嗅井越发的支持不住,只见他浑身颤抖,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玄真体内真气大涌,他掌上加力,大喊一声:“躺下罢!”
话音刚落,兰嗅井慢慢的萎靡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道:“你……你赢了……”
玄真道:“使毒,那藏谷老贼最在行。要说真本事么,哼哼,你藏谷一派,终究是岔了正途。”说着他提起长剑,朝兰嗅井走去。
黄休见玄真已然胜了,更是欢喜叫道:“道……道长,快……快一剑杀了他。”
刘娥突然转首和黄休道:“黄公子,你我二人都中了毒,还是先讨得解药,再……再杀不迟。”
黄休听闻,更是如梦初醒,他大叫道:“是,是。”他转首又和玄真道:“哎,道长,刚才我可忘了,我……我和刘姑娘一不留神中了毒,还……还是先别杀他,杀了他,咱们跟着他陪葬可也不太妙,还……还是先杀了这小恶童为是。”
玄真本已提起长剑,要往兰嗅井胸口刺去,一听黄休之言,觉得甚是有理,救人一命,积些福德,总是有益修道成仙的,于是转身朝木七止走去。
木七止见玄真神威凛凛的走来,惊的牙齿“格格”的打战作响,颤声道:“我……我没杀你那三个道士,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不该找我晦气。”
玄真提剑喝到:“哼,一天要干七件坏事的恶童,贫道今日不为师门,只为天下苍生。”说着手腕一抖,“苍啷啷”的剑吟声不绝。
木七止道:“我……我做的那坏事,也不至于要赔上性命罢?”
黄休更是破口道:“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怎么还不应赔上性命了?要不是玄真道长及时赶来,我……我怕早就让你给杀了。”
木七止无言以对,只喃喃自言自语道:“我……我这辈子从没害过一人性命,这般死了,不是太冤枉了吗?”
玄真哪管他在小声的嘀咕什么,只见他提起手中长剑,脸色一沉,刚要刺下。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清香,那清香闻着受用,忍不住使劲的嗅了嗅,又嗅了嗅。他猛然回过神儿来,心想这香味怕是有古怪,在这“荷花童子”跟前,不该万分小心么?
玄真转过身来,只见兰嗅井伏在地上,手中握着他那柄荷花兵器,一股股的黄烟从那荷花中心不断的散了出来,只见他有气无力狞笑着道:“哈哈,终究……终究还是我赢了。”说着勉强站起身来。
玄真如何不惊?心想:“这黄烟,还……还有这股香气,定然是他的古怪的毒气,待会儿我毒气攻心,怕是再也奈何他不得,须趁着我中毒不久,先料理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心念及此,便欲杀了兰嗅井,以绝后患。
不料,玄真刚走出两步,只觉脚步沉似千斤,体内的真气也是如虚如幻,说什么也提不起来。“苍啷”一声,长剑跌落在地,膝间一弯,人也委顿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黄休更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喊道:“糟糕,这是‘清……清芬酥骨烟’,我和刘姑娘适才就是中了这毒,浑身无力,这……这如何是好?道长,你还能杀了这贼人吗?”
兰嗅井更是得意的笑道:“杀我,你瞧他这样子,还能杀得了我吗?”说着又是哈哈大笑。
黄休气愤不已,歉然的道:“道……道长,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先杀了他,再杀那小恶童,也……也不至于如此。”
兰嗅井更是笑道:“黄兄,今日要杀你,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简直就是我福星,三番两次救了我性命,先是从这丫头手里,再又从这赖道士手中,唉,这……这倒教我为难了,我是杀你不杀?”
黄休双眉一蹙,道:“要杀就杀,我偏偏不领你的情。”
兰嗅井道:“哼,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和我作对,又有什么好下场了?”只见他颤颤巍巍又走到玄真跟前,转首朝木七止笑道:“七止贤弟,今天你不是折在这臭道士手上么?为兄答应要替你找回场子,不料这么巧,他倒是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兰嗅井脚尖一卷,玄真跌落在地的那柄长剑,“噌”的一声卷到了兰嗅井手中。
木七止巧笑着走近跟前,接过兰嗅井递过来的长剑,一本正经,道:“兰兄将小弟的一些小事儿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上,真教小弟受宠若惊。”
兰嗅井开心的笑道:“这是哪里话?你这小友,为兄和你是一见如故,你又何必客气?”
木七止也道道:“是,是,这是小弟不上道儿。今日能杀了这臭道士,还得多谢兰兄成全。”
木七止背转过身去,面色铁青的和玄真道:“你这长胡子道士,今日死在小爷手上,不冤枉罢?”说着慢慢的提起手中长剑。
玄真一时疏忽,给了这“荷花童子”可乘之机,胜券在握瞬间变成刀俎之肉,心里虽懊悔不已,但这又能怪得了谁?他情知今日不能幸免,也便看开了生死,只见他斜倒在地上,慢慢的合上双眼,静待刺入心窝的那一剑。
只是这一剑不知何故,久久未能刺来。
突然只听“啊——”的一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吃惊、不解、失望、恐惧,这一声喊叫当真是如鬼哭、如狼嚎,教人听来不寒而栗,这声音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所发,听来怕是要晚上做噩梦了,梦见那恶鬼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口中不住的喊道:“怎……怎么会这样!”
玄真忍不住的睁开眼睛,也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叫喊却显得疑窦丛生。
只见木七止反手持着剑柄,剑刃反向从其腋下穿过,正刺在他身后兰嗅井的右肩上,长剑的剑尖从兰嗅井的后背穿了出来,剑尖上正“滴答,滴答”的滴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