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七止一跤坐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辣块妈妈的地图,咱们可……可都让它给骗了,这……这里除了死人,什么都没有,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难……难道……”说着说着声音打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刘娥心头一紧,道:“难道什么?七止,你……你想到什么了?”
木七止道:“难道老天爷知道我要死了,就……就把我引到这死人多的地方?可……可这又是什么风水宝地了?我……我死了也……也不想和他们做邻居。”说话间拾起手边上的一块石头,朝两丈外的一堆白骨丢了过去,像是心中怒气无处发泄,便迁怒了那堆白骨。
那堆白骨散在一块大石头上,就在刘娥身边不远,刘娥瞧向那白骨,只见白骨旁边的石头上,像是写着什么字,她俯身一瞧,可不是字么?
刘娥心里一惊,道:“七止,你……你过来瞧,这里写着有字。”
木七止一听这里有字,一跳而起,凑近过来,只见这白骨的右手边上有块石子儿,石子儿边上的大石头上赫然写着“妖怪”两字。显然是这人在死前,用这石子儿在这大石头上刻上了这两字,难道这里的人,都是被妖怪吃了,这才剩下一堆白骨?
他二人心头一紧,左顾右盼,只见这山谷幽幽,哪里又有什么妖怪了?可要不是因为妖怪在作怪,这些人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木七止又挨个瞧了瞧这些白骨,只见有一具散在树下,在离地五尺高的地方,树皮竟被削去了,这削去的地方,赫然一个殷红的“鬼”字。显然树下的这“人”,死前是用鲜血写就了这一个字,难道他见鬼了?要不是见鬼了,又怎么会在树上写上一个“鬼”字?也只有见鬼了,那鬼这才要了他的命。
刘娥也在一具白骨身旁,瞧见了用鲜血写就的三个字“鬼地方”,这三个字写在峭壁上,打眼瞧来,让人不寒而栗。
木七止怔怔的瞧着“鬼地方”这三个字,喃喃的道:“这里当然就是‘鬼地方’,不是鬼地方,这里又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哼,不过这‘鬼地方’倒也名副其实,人死在了这,又都在这变成了鬼,这地方还不是‘鬼地方’?”
刘娥心下疑惑,道:“七止,你瞧这些人该是怎么死的?”
木七止道:“哼,这还用想?他们当然不是被妖怪吃的,就是被鬼给吓的,怕是这里又有妖怪又有鬼也说不定。”说完又一跤坐倒,伸手在身旁的草丛里摘了一棵狗尾巴草,将那草茎含在嘴里,舌头一上一下,直把那根狗尾巴草在鼻子、下巴上扫来扫去。
他也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又是妖怪又是鬼的,他统统都没见过,可这些死人明明在临死前写着又是妖怪又是鬼,还不是给妖怪和鬼给害死的?他心里还在嘀咕:“难道自己没见过妖怪和鬼,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这世间怕是有也说不定。”
木七止一时觉得口渴,爬起身来,走到水潭边上,两手捧着一泓清水,就要就口而饮。
刘娥心念一动,惊慌的喊道:“七止,别喝这水。”
木七止抬起头来,望向刘娥道:“为……为什么不能喝这水?”
刘娥道:“你没瞧见,这……这么多白骨都散在这水潭边上?他们怎么死的,怕是和这水潭脱不了关系。”
木七止道:“娥姐姐,你是说……是说这水潭里的水,有毒?”
刘娥正色的点了点头,这么多人死在这水潭边上,要说这水潭里的水没古怪,谁又会信了?
木七止沉思了一会儿,嘿嘿一笑道:“这水潭里的水要是有毒,咱们不早就死了?”
刘娥不解的问道:“咱们不喝这水,又怎么会死?”
木七止道:“娥姐姐,一路上的溪流,你喝没喝过?咱们可都喝过,我还喝了三回呢!而那溪流,源头上还不是这水潭?”
刘娥怔住,她怎么没想到此节?既然溪流里的水没有毒,而溪流又是从这水潭里流出去的,这水潭当然也是没毒的。
刘娥面色大窘,心里道:“怎么七止他什么都想到了,而他想到的又都是对的,自己什么也想不到,即便想到了些什么,也统统都是些错的,这是什么缘故?”
刘娥回首又瞧向木七止,只见他双手捧着的河水,一滴一滴的正从他手指间滴了下去,他人却怔怔的愣在那,一动不动,像是入禅了一样,难道他也不敢喝这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偏偏就这水潭里的水有毒,他岂不死的太冤枉了?
木七止又一跤坐到地上,两只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这水潭,陷入了沉思中。
刘娥要和他说话,刚要问他:“你怎么又不喝这水啦?”可这“你”字刚一出口,却又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木七止在想问题,他想出来的答案当然就会是对的,可他一动也不动,自然是他还没想出问题的答案,他又在想什么呢?刘娥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木七止究竟在想些什么?
刘娥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瞧着木七止想问题。每个人都有一个脑袋,每个人的脑袋形状、大小也都差不许多,可有些人的脑袋偏偏就和别人的不大一样,别人想不到的,他们往往能想到,木七止恰恰就有这样一个脑袋。
木七止又抬头望了望跟前这座直入云霄的山峰,又向山谷下面瞧了瞧,后来更是不住的摇着头。
刘娥禁不住的问道:“七止,你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木七止叹了口气,道:“娥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刘娥喜道:“你这人就稀奇古怪,想到的事情当然也是稀奇古怪。”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可我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明白。”
刘娥道:“你想不明白什么?”
木七止幽幽叹了口气,跟着道:“娥姐姐,我给你讲一个我们渔村里的故事罢。”
刘娥一听木七止要讲故事,精神一振,道:“好啊,七止你讲的故事,当然是稀奇古怪,也只有稀奇古怪的故事也才最好听。”
木七止道:“很久很久以前,太阳烤着大地,把河里的水都烤干了,可东海里却连一滴水都没见少,原来是东海里的老龙王竟有一只泉眼,要是这东海里的水被烈日给烤去了些,这泉眼就咕噜咕噜的冒出水来,直教把烈日烤去的水又生了出来。
后来,太阳神的儿子气不过,他想:‘凭什么我费了力气,刚把东海里的水给烤去了,那老龙王的泉眼却又生出新的水来?
如此的话,岂不教神仙们看了笑话?说我们太阳神就是比不过那老龙王。’这太阳神的儿子心里忿忿不平,终究动了歪心思。
一天,他化成了一只小乌龟,偷偷的潜到东海里,寻到了那只能不断生出新水的泉眼,二话不说,就把它摔了个稀巴烂。”
只听刘娥“啊呀”的一声惊叫,说道:“老龙王的这只泉眼被打碎,那东海里的水岂不慢慢的就会被烤干?”
木七止道:“没了那只泉眼,东海里的水虽多,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太阳天天的烤,总也有被烤干的一天。
老龙王还把这个事告到了天庭,玉皇大帝也是大怒,这天地万物,生生相克,没了那只泉眼,这天下还不是太阳神的了?玉皇大帝把那太阳神的儿子关了监牢,教他一万年都不得出监。”
刘娥道:“后来又怎样?怎么东海里的水到现在还没被烤干?”
木七止道:“原来,那老龙王原本是有两只泉眼的。五百年前,他的小女儿一出生,竟是个瞎子,老龙王疼爱她,便把另一只泉眼化成了他小女儿的眼睛,这小女儿有了这只泉眼,便能瞧见东西了。可是她一哭,眼泪哗哗的流,老百姓往往就要遭大殃。”
刘娥问道:“为什么龙王这小女儿一哭,老百姓就要遭殃?”
木七止道:“嘿,这小女儿的眼睛就是泉眼,她一哭,这泉眼就哗哗的流水,海里的水多了、浪大了,竟不知淹死了多少人!”
刘娥道:“原来如此,这……这又如何是好?”
木七止道:“当然是那老龙王怕这小女儿哭了,那老龙王事事都依着这小女儿,生怕这小女儿受一丁点儿委屈,她要是一委屈,哭了起来,那岂不糟糕?”
刘娥“哦”的一声,又道:“难道东海之所以没被烤干,竟是老龙王这小女儿天天在哭?她一直哭,这才不断的生出水来。”
木七止道:“一个人又怎么能天天的哭?这小女儿明白老龙王的难处,就想把这泉眼取出来,她再成为瞎子,反正她本来就是瞎子,之前过的那五百年光明日子,也算够本了。”
刘娥幽幽的叹了一声,道:“这小女儿可……可真明事理。”
木七止道:“可这小女儿虽愿意,老龙王却不答应,她疼爱的小女儿从此不见天日,他心里又如何会好受?”
刘娥道:“那……那可怎么办?”
木七止道:“后来,这小女儿偷偷的把自己的眼睛挖了出来……”
话未说完,刘娥“啊”的一声惊叫,道:“她……她自己挖自己的眼睛?”
木七止道:“她想要救这东海,东海里还有千千万万的生灵,难道她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都被烈日给烤干?”
刘娥又叹气一声,道:“唉,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怕是都会这么干的。”她想到了黄休,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肯为自己牺牲性命,要是能救千千万万的生灵,他当然也会这么干。
刘娥沉静了一会儿,问道:“七止,你怎么突然想起这故事了?”
木七止眼睛瞧着这水潭,怔怔的道:“我在想这水潭里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只泉眼?”
刘娥吃惊的道:“你……你说的那不过是个神话故事,又……又怎么能是真的?”
木七止道:“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溪水从这水潭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往外流,它怎么就流不完?”
刘娥怔住。
她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水潭不过是一潭死水,溪水不断的从这里流出,却又永远的流不完,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水潭里当真有一只能不断生出新水的泉眼?
可这个问题连木七止都想不明白,她又如何能想通?刘娥问道:“那……那怎么才能知道,这水潭里是否真的就有一只能不断生出水的泉眼?”
木七止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脱下了上衣,道:“只能学学太阳神的儿子了,也变成只小乌龟,下去瞧个究竟。”说完,只听“扑通”一声,他整个人便跳进了这水潭里。
木七止跃入了这水潭,刘娥自是不用太担心,大海岂不比这水潭更大、更深,也更凶险?就连那香溪河也不知比这水潭要凶险多少倍,那都难不倒木七止,更何况是这水潭了。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了,这不过是一个水潭,怎么木七止还没探出个究竟来?她起初还坐着,可一盏茶时分过去了,一顿饭的时辰过去了,接着更是连一炷香的时辰都过去了,她还没见木七止上来。
刘娥越等越是焦急,冷汗更是从她额头上渗了出来,她来回踱着步子,心想:“难道这水潭下面真的有古怪?没古怪的话,七止他……他怎么还不上来?”
又过了一段时辰,从木七止跃入水潭到现在,怕都过了两炷香的时辰了,可他依然没有上来。
木七止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他即便是水性再好,也不能憋在水里,两炷香的时辰都不换一口气。
刘娥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她虽然不会潜水,可是现在她已顾不得了,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木七止就葬身在这水潭里。可要是连木七止都死在这水潭里,她不懂水性,跳下去难道就能管用?
刘娥长吁了一口气,站到了木七止刚才跳下去的地方,刚要纵身而跳,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跟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哈哈,下面果然有一只泉眼,不光有泉眼,还……还别有洞天哩。”
刘娥定眼细看,这不是木七止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