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七止心里暗暗好笑,心想:“哼,就当老子上了你这激将法的当。”于是朗声道:“好,眼下这正有一只乌龟,那我就先和这乌龟说说话,好教你们瞧瞧,难道我竟是一个睁着眼、瞎说话的人么?”
那老公公老婆婆更是睁大了眼睛,要看看木七止究竟怎样和这乌龟说话,这世上难道还真有人能和乌龟说话?
只见木七止蹲下身来,嘴里叽里咕噜的一通说话,说的什么他们可一句都听不懂。木七止说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话的话,就又俯下身来,把耳朵贴在乌龟跟前,静静的倾听,听着听着更是在不住的点头。
那老公公一脸茫然,心想:“难道这乌龟真的在说话,我……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莫不是他在故弄玄虚,故意消遣咱们?”
他开口道:“你……”这个“你”字一出口,只见木七止转首朝向这老公公,把食指竖在他嘴唇上,“嘘……嘘……”的一声,做了个禁声之状,看样子生怕这老公公一说话,吓着了那乌龟,那乌龟便不再说话了。
如此木七止叽里咕噜的说一通话,便把耳朵贴在乌龟跟前,听一会儿,听完了又叽里咕噜的说一通话。
几番折腾后,木七止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道:“老公公,你瞧见了么?我刚才和这乌龟说话来。”
那老公公一脸难堪,道:“哼,就你这般叽里咕噜的乱说一通,也算是和乌龟聊天?而……而且那乌龟它可一句话都没说。”
木七止道:“怎么不算?不是这样说话,那究竟要怎么说话?你见过别人是怎么和乌龟说话的?哼,你没听见乌龟说话,你道它便没说话么?我昨晚上说什么来着?”
那老公公心里一慌,道:“你……你昨晚上说的话可多了,我又怎知你指的是哪句?”
木七止嘿的一声,道:“我是不是说过,我这颗头奥妙无穷?我头上的耳朵那也大大的不同寻常,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我可都能听见,难道我没说过这话?”
那老公公一时语塞,他可没见过别人和乌龟说话,更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和乌龟说话。难道自己没听见这乌龟说话,只因没有木七止那样一对耳朵?其实那乌龟刚才说了些话,只不过自己听不见而已。
那老公公正踌躇间,突然心念一转,道:“那……那你和这乌龟说什么了?”
木七止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聊天,聊家常。”
那老公公道:“聊家常?聊……聊什么家常?”
木七止嘿的一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说道:“它和我说它叫‘龟公’。”
那老公公疑道:“龟公?”
木七止道:“可不是叫龟公?你……你不信?”
那老公公道:“我……”他可实不知该信还是不信,那个“我”字之后就没了下文。
木七止见他一脸质疑之色,更是嘿的一声,跳起身来,道:“哼,看来你还是有些不信,这龟公它还和我说,它虽叫龟公,可它却是只母的。”
那老公公又疑道:“它叫龟公,却又是只母乌龟?这……这可奇了。”
只见木七止叹了一声气,那老公公道:“你……你为什么叹气?”
木七止一脸疑惑的道:“它名字叫龟公,我也不信它竟会是只母的,可……可它还说这水潭里上千只的小乌龟,都是它的子子孙孙哩。”说话间蹲下身来,把这乌龟壳子翻了过来。
这乌龟便四脚朝天,木七止突然惊喜的道:“哎,快过来瞧,它果然是只母的,你们瞧这里是不是它下蛋的地方?”说话间在这乌龟尾巴根处指了指。
这对老公公老婆婆还有刘娥,凑上前来,果然看到了这乌龟的屁股,难道乌龟蛋都是从这一股脑的下出来的?
只见那老公公喃喃的道:“果……果然是只母乌龟。”
那老婆婆白了那老公公一眼,道:“哼,说不定这只是它拉屎尿尿的地方,也不见得就是它下蛋的地方。”
木七止见这老婆婆依然心存疑虑,便又大声道:“哼,难道龟公说这水潭里上千只的小乌龟,都是它的子子孙孙,那……那也是假的?”
那老公公迟疑的道:“你……你说它生了上千只的小乌龟?”
木七止嘿的一声,又道:“那还有假?不过……”
那老公公道:“不……不过什么?”
木七止道:“不过生小乌龟可不是它一人就干了的,它……它还有个老伴儿叫‘龟婆’,你别瞧它名字叫‘龟婆’,可那‘龟婆’却是只公的。”
那老公公疑道:“‘龟公’是母的,‘龟婆’却是公的,这倒奇怪了。可……可只有两只乌龟又怎么能生出上千只的子子孙孙?”
木七止道:“两只乌龟怎么不能生出上千只的子子孙孙?要是它们都活到一把年纪了,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便……便就成了。”
那老公公一声叹息,疑道:“那……那它们得多大年纪?”
木七止淡淡的道:“年纪自然很大了,一只九十三,另一只都一百零二岁了。”
此言一出,刘娥算是听明白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原来七止在拐着弯的骂这老公公老婆婆是乌龟了。什么龟公是母的,龟婆是公的,还不是暗讽这老公公明明是女子,却偏偏一脸刀疤,凶神恶煞的装作男子;而这老婆婆又明明是男子,却偏偏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做了一副女子打扮。”
那老公公突然瞧见刘娥噗嗤而笑,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刚才这小子又是和乌龟说话,又是分说那龟公是母的,龟婆是公的,都是在和咱们胡扯。怕是昨天晚上,他的头“咣当”一下掉到桌上,那也是他在暗中搞的鬼。他恼羞而怒,提起手掌,就要拍向木七止的天灵盖。
那老婆婆突然捧腹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嘴里更是说道:“你……你这娃娃当真是个鬼灵精,咱们可都上了你的大当了。老头子,你瞧这娃娃是不是与旁人都不大一样?你这辈子见过这样的人没有?”
其实木七止那番胡说八道,换做旁人,就算十几岁的小孩也不易骗过,可这对老公公老婆婆在这幽谷里隐居了近七十年,七十年来不怎么见生人,更不与人打交道,世间的人情世故那可是一窍不通。
要不是刘娥忍不住一笑,他们还在暗暗嘀咕:“这倒奇怪了,怎么那龟公、龟婆和咱们一般年纪?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那老公公掌中蓄积内力,眼见就要拍在了木七止的天灵盖上,只是这手掌在途中向内一翻,掌势便从木七止的耳畔掠过,只听“砰”的一声,木七止身后一棵百十来年的老槐树拦腰而断,哗啦一声,倒落在地。
刘娥一转首,惊得目瞪口呆,木七止只觉耳边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惊魂未定,心想:“好……好厉害,适才这老公公的一掌要是拍向了自己脑袋,我这脑袋难道还会比这树更硬?”
那老婆婆却叹了一声气,道:“老头子,你这手功夫,怎么就不能练得炉火纯青?把树给拍断了有什么了不起?你想要这棵树死,你只须震断了这树的经脉,让它往后还好端端的杵在那,可它再也发不了芽,再也长不出叶子,那才算厉害。”
那老公公白了那老婆婆一眼,道:“我偏要一斩两段,这样才吓人。”
那老公公施展了身手,见木七止与刘娥被骇的愣在当场,适才的恼怒不禁烟消云散,脸上得意的笑着道:“你这娃娃倒是有趣,怕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罢?”
木七止见这老公公转怒为喜,心中的怯意不禁消了大半,嘿嘿一笑,道:“这你老可就猜错了,我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是……”
那老公公半笑道:“你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难道是猴子变的?”
木七止一本正经的道:“哼,你才是猴子变的,其实……我是一棵树生的……”
话未说完,只见那对老公公老婆婆早已笑的前仰后合,那老婆婆更是边笑着边道:“你……你果真是树生的?对……对……我……我瞧生你的定是棵人参树,老头……老头子……他说他是树生的,这你信罢?”
那老公公也笑着道:“有趣……有趣……他……他是人参树生的么?我……我怎么瞧他应该是月亮上的桂花树生的,生出这么个宝贝,那……那可不是棵寻常的树。”
说话间这对老公公老婆婆更是指着木七止,倒地大笑,好像他们这辈子就没听见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木七止却是脸色铁青,和这对老公公老婆婆说不着边际的笑话,他们信以为真,和他们说实话,他们却又拿着当笑话听,他心里不禁反问自己:“奚姥姥说我是那棵公孙树生的,难道是骗我的?哼,奚姥姥又怎么会骗人?别人要是有意骗我,难道我还分辨不出假话?可是世上当真有人是树生的?除了自己,别人我可一个都没见过。”
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学的学问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不信他是树生的。可是奚姥姥都死了,村子里的大人也都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又能问谁去?
突然木七止脸上肌肉情不自禁的跳动起来,身子也越发的热起来,他今天的毒看来又要发作了。体内火热难捱,他撕开了衣襟,一个箭步冲进了水潭里。
整个人浸在水里,似乎也一点都不管用,体内炙热无比,体外又冰凉刺骨,如此越发的难受。他低吼着爬上岸来,满地的打滚,十个手指甲嵌进胸膛的肉里,划来划去,鲜血长流。
这一番景象可惊呆了这对诡异的老人,那老公公更是如临大敌的道:“你……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咱……咱们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说话间后退了两步,像是被木七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着了。
那老婆婆斜眼一瞧刘娥,只见她转身过去,任木七止如何的大吼大叫,满地打滚,她都不为所动。
可是刘娥真的不为所动?她心里要是不痛,又怎么会默默垂泪?那一滴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都滴在了她脚尖前面。
那老婆婆突然掠了上去,伸指点在了木七止的昏睡穴上,木七止随即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可这难道就有用了?他一会儿痛的醒转过来,还不一样要熬那炼狱般的苦楚?
只见那老婆婆伸手把了把木七止的脉搏,一脸的吃惊之状,嘴里更是念念有词的道:“邪门儿,真是邪门儿。”
那老婆婆把脉过后,劲力一引,两股水流从水潭里激射而来,两只手掌分别接住那两股水流,只见那水流在她手掌里来回旋转,慢慢的结成冰块,后来竟隐没在她的手掌里。接着又把木七止扶正,坐在地上,伸出两掌在他背后的神堂、神道两穴位上暗运内力。
刚开始,木七止额头上的汗珠还一粒一粒的冒着出来,后来却又慢慢的不见了,半盏茶时分,只见木七止打了个冷战,那老婆婆霍然而起,道:“这毒可真霸道,遭了这罪,也真难为这娃娃了。什么人竟这么心狠手辣,在一个娃娃身上下这么厉害的毒手?”
那老公公疑道:“难道这……这不是他在捣鬼?”
那老婆婆呸了一声道:“老东西,把你扔了锅里蒸上一个时辰,看你会不会搞鬼?”
那老公公叹了一声,道:“那……那他遭的罪可是不小啊。”那老婆婆嘿的一声,道:“怎么,老头子,你还心疼起人儿来了?”
那老公公道:“那……那你可是治好他了?”
那老婆婆道:“今天是治好了。”那老公公疑道:“今天是治好了是什么意思?”
那老婆婆道:“这毒今天不会再发作,不过明天、后天的,每天都要发作一次,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老公公叹息一声,道:“那……那可怎么办?”
那老婆婆道:“什么怎么办?他和咱们非亲非故,咱们认识他还不到两天,天底下每天死那么多人,难道我都管得了?”
那老公公道:“可……可是……”
未等那老公公说完,那老婆婆道:“什么可是?喂,你们这两个娃娃,既然识破了咱们的机关,识相的就自己走罢,咱们这里可不欢迎外人。哼,要是你们敢去而复返,又或是带了旁人来,咱们可不光是吓唬吓唬你们了。”说话间拉着那老公公,飘然进了他们的屋子。
刘娥又惊又喜,道:“七止,你……你可好些了?”
木七止只觉被那老婆婆掌力一治,每天遭受的那一个时辰的苦楚,登时便好了。心想:“刚才听那老婆婆讲,今天是治好了,不过等明天、后天……那毒可还是要发作的。这里不欢迎外人,也给他们下了逐客令,那我要是一走,岂不是死路一条?留在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此的话,傻子才走呢!不过怎生想个办法,既能留下来,还能让这老婆婆治我身上的毒,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又能想出些什么法子来?”
刘娥见木七止怔怔出神,又推了推他胳膊,道:“七止,你这毒经那老婆婆一治,果真就见效了?”
木七止点了点头,不置一词,心想:“见效倒是见效了,他们愿不愿意治,又能不能完全治好那可难说了。”
刘娥见他点头,一脸惊喜的道:“那你可有救了。”
木七止道:“娥姐姐,你没听那老婆婆说,他们这不欢迎外人,还要赶咱们走么?”
刘娥道:“咱们求他们,再给他们磕头,他们还能见死不救?”
木七止叹了一声,道:“唉,就怕他们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两个古怪的老家伙,可是不易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