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刘娥还是没有回来。
木七止与柳杏儿虽没等来刘娥,却等来刘娥的一封信。
一大早,就有一个仆役打扮的人送来一封信,这信是写给木七止与柳杏儿的。
木七止拆开信,只见信中写道:“不忍告别,以信说之:我决定不走了,就留在汴梁城。青龙楼所谋者大,皇宫里危机四伏。黄公子他不懂武功,我当然要留下来保护他。七止,你想查明你的身世,没有杏儿可不行。你不光要杏儿陪着你,你还要保护好她。以后杏儿无论去哪,你也要陪着她,你也说过你是要给她当牛做马的。
杏儿,七止这个人啊,没人看管着可不行,以前有我,我不在了,就只有你了。你管他那是天经地义,谁教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呐。杏儿要是受委屈了,只管来找娥姐姐,娥姐姐总有法子能管得了他。”
信的署名是刘娥。
木七止看完信,转手给了柳杏儿。
柳杏儿看完,只喃喃的道:“真的就这样要分别了?”
木七止淡淡的道:“她是因为我才耽搁了这么久,这几年来她虽然没说,可我却知道,她心里其实着急的要命。”
他二人随后又沉默不语。
沉默半晌,只听柳杏儿说道:“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木七止像是陷入沉思的道:“我……我想好好查查我的身世,奚姥姥既然是青龙楼的什么西楼使,那……”
柳杏儿跟着笑道:“那你当然也和青龙楼有关。”
木七止疑道:“我也和青龙楼有关?”
柳杏儿道:“你心里当然知道是有关系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木七止沉默不语,柳杏儿接着道:“青龙楼为什么要取消‘屠龙行动’?当然是那萧声,那萧声当然不是普通的萧声,那萧声是青龙楼的暗语,这暗语只有他们青龙楼的人才知道。现下咱们都知道了,那萧声的暗语就是:取消‘屠龙行动’。可那青龙侍从为何要取消‘屠龙行动’?要知道吹起那萧声,他可是要性命不保的。可他明知他会性命不保,他还是吹起了那萧声。那青龙侍从之所以吹起那萧声,是因为他见到了一张脸,这张脸当然就是你的脸。”
柳杏儿娓娓道来,木七止听来却面无表情。他之所以面无表情,是不是柳杏儿说的这些他也都想到了?他要是想不到,他的这张脸可不会面无表情。
只见木七止怔怔的道:“可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听到过‘青龙楼’这三个字,更不知道奚姥姥她竟然是青龙楼的西楼使,她……她为什么要乔装改扮成一个老太婆?”
柳杏儿一手支颖着脑袋,凝神说道:“是啊,一个人平白无故的乔装成老太婆,还一装就是十几年,这里面当然是有秘密,可……可这其中究竟是些什么秘密?”说话间柳杏儿又轻轻的摇着头,像是她也猜测不透。
木七止又道:“可问题是青龙殿里早已人去楼空,青龙楼的人一下子忽然都不见了。不光青龙楼的人不见了,那些受他们要挟而来,参与‘屠龙行动’的江湖中人也都不见了。杏儿,你说奇怪不奇怪?”
柳杏儿诧异的道:“他……他们都不见了?”
木七止道:“不见了,昨天我打探了一天,整个汴梁城都找不见他们一人,就好像‘屠龙行动’的那晚上,出现在青龙殿里的那些人,都不曾来过这汴梁城一样。”
他二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只听木七止喃喃的道:“要是能再见到奚姥姥就好了,要是能再见到她,我就当面问问她……”
话未说完,柳杏儿忽然笑了起来,跟着说道:“旁人能不能找到我不知道,不过你那位奚姥姥我却有法子能找到。”
木七止一听,更是诧异的问道:“怎么杏儿,你……你能找到奚姥姥?你用什么法子能找到奚姥姥?”
柳杏儿笑道:“什么法子?当然是我们神农架的法子。”
木七止疑道:“神农架的法子?神农架的法子又是什么法子?”
柳杏儿道:“神农架里有一种草药叫‘艾凌汉草’,这艾凌汉草闻起来没什么味道,可却剧毒无比,平常人一不小心吃了它可是要送上性命。”
只听木七止笑着道:“可是杏儿你却不是平常人,你是不是也吃过这艾凌汉草?你吃了这艾凌汉草是不是也没有被毒死?”
柳杏儿见木七止取笑她,便轻嗔道:“吃,我当然是吃过。最奇怪的是……”
木七止收起笑容,道:“奇……奇怪的是什么?”
柳杏儿接着道:“奇怪的是,要是有人一旦吃过这艾凌汉草,倘若再遇到艾凌汉草,老远就能闻到它那浓浓的馥郁香气。”
木七止诧异的道:“它……它有浓浓的香气?”
柳杏儿道:“不错,浓浓的香气,这香气几十里外都能闻到。”
木七止见柳杏儿面色郑重,不像是在说笑,只小心的说道:“杏儿你……你为什么要说起这什么艾凌汉草了?”
柳杏儿轻轻笑道:“我把这艾凌汉草磨成细细粉末儿,在青龙殿的时候,一不小心洒在了那位西楼使的鞋子上。唉,幸亏那些粉末儿和她鞋子一个颜色,这才没把她那鞋子给弄脏了。”
这事儿要是听别人说起,木七止一定会当做笑话听;可要是柳杏儿说起,那可不是笑话了。柳杏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柳杏儿她弱不禁风,甚至她一点儿武功都不懂,可她即便一点儿武功都不懂,她也有法子做成一些别人都做不成的事儿。
这一点,木七止早就领教过。
木七止问道:“杏儿你……你为什么要在奚姥姥鞋子上洒上那……那什么艾凌汉草?”
柳杏儿嗤嗤一笑,道:“我又没长你那一副狗鼻子,别人身上的味道你都能闻到。你……你那什么奚姥姥偏偏又蒙着面,我想看看她是不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都看不见,我看不见她样子,还不得在她身上留下个记号?”
木七止又惊又喜的问道:“那……那你能闻到她……她现在在哪儿?”
柳杏儿向东北方向上指了指,道:“那儿,不过这香味儿越来越淡了,怕是她现在已经出城了。唉,她要是再走远一些,我可也闻不到了……”说话间,柳杏儿又用鼻子使劲儿的嗅了嗅。
话未说完,木七止“哗啦”一下站起身来,道:“那咱们还不追?”
柳杏儿道:“咱们就不等娥姐姐了?咱们要走,是不是也要和她告个别?”
木七止拿起那封信,道:“信就在这里,这还不是告别?放心,皇宫既然是那位黄……黄兄的家,娥姐她当然也会在那儿,无论什么时候咱们都有法子找见她。”
柳杏儿嗅着那艾凌汉草的馥郁香气,引着木七止往东北方向上奔去。
他二人出了城,出了城后又是往北,又是往东,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木七止二人不敢走的离奚姥姥太近,一旦走的太近了,就容易被奚姥姥发觉他们在跟踪她。
他二人就这么不疾不徐的跟在奚姥姥身后二十里外,他们和奚姥姥相距二十里,奚姥姥又怎么能发觉有人在跟踪她?
柳杏儿既然能闻到奚姥姥鞋子上那艾凌汉草的味道儿,自也不用担心给跟丢了。
可木七止心里却一直在纳闷儿:“奚姥姥这是要去哪?”
又走了几天,柳杏儿见路上偶有一些人,他们一番异族装束打扮,头顶髡发,长袍圆领,腰间束带,脚上穿着长靴。
只见这些人骑在马上,手提马鞭,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一些汉人见了,往往要躲着些,要是躲得慢了,只听马鞭声一响,那些汉人额头上就要挨上一鞭子。
骑在马上的人更是破口骂道:“没长眼睛的狗东西。”随后更是和他同伴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又说又笑,笑得很是快活,可说的些什么话,柳杏儿她可一句都听不懂。
只听柳杏儿气道:“这些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霸道?”
木七止面色铁青的道:“什么人?当然是契丹人。”
柳杏儿道:“契丹人?契丹人都是这么可恶?”
木七止冷峻的道:“可不是可恶?他们契丹人只会说契丹话,可偏偏也会说咱们汉人的那句‘没长眼睛的狗东西’,敢情今儿见的这场景,在这里可是司空见惯了的。”
柳杏儿颔首喃喃的道:“不错,他们要不是骂惯了,又怎么连咱们汉人的脏话也会说?而且动不动的就拿鞭子抽人,怎么就没有管事儿的管管?”
木七止哼哼的道:“管管?汉人的幽云十六州都落入了契丹人手里,大宋朝廷又怎么管得了?哼,要管也是契丹人在管,契丹人管,他们还不得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只见柳杏儿面色凝重的咬着嘴唇,忽又诧异道:“怎么,咱们眼下竟已来了那……那什么幽云十六州?”
木七止点了点头道:“怕是不错,咱们这么一直往北走,还不是会走到这幽云十六州?”
柳杏儿道:“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木七止道:“是啊,奚姥姥她为什么要来这儿?难……难道青龙楼投靠了契丹人?如果不是,那奚姥姥又为什么来这儿?”木七止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更是在喃喃自语。
往后几日,木七止二人循着奚姥姥又是往北走。
越往北走,越是寒冷,这一路走来,路上遇到的契丹人也更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