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走来,屠杀带着一干天地神宗的人也笑脸来迎。
屠杀未及跪下,萧太后已笑着来扶,朱唇微动,像是温声低语的在说着一些话,直教一向面容冷峻的屠杀也开怀而笑。
木七止心里更是嘀咕:“邪门儿,这女魔头一定会妖法,否则这魔宗的宗主又怎么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心念及此,不禁紧紧的闭上一会儿眼,生怕多看这萧太后一眼,他自个儿也会中了她这美人计。
只见萧太后笑语盈盈的走上擂台,与众人微微一笑,说道:“哀家不速而来,来的唐突,不知诸位英雄好汉在此,叨扰了诸位雅兴了。”说话间更是笑靥如花。
众人只听她声音娇美,娇美的声音中却也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威严。
台下众人不禁心下诧异,这大辽的萧太后竟也懂汉人的话,随后更是茫然失措道:“不……不敢。”
萧太后笑着又道:“哀家不过一介女流,又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了?大辽能有今天之盛况,靠的是祖宗庇佑,靠的是韩大人、耶律将军这些个文臣武将。唉……”说话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跟着又道:“哀家只求天下太平,契丹的老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牧羊,有了羊他们才不会饿死,诸位说是不是?”
台下众人听了不禁掉魂儿般的点头称是,萧太后是一国之母,她又怎么忍心她的百姓被活生生的饿死?
萧太后跟着又叹息的道:“可赵家的皇上总是放咱们不过,七年前的高粱河一役是如此,这回所谓的‘雍熙北伐’也是如此。哀家就是不明白,宋辽之间化干戈为玉帛,教百姓好好的牧羊、耕田岂不是好?为何他们赵家的皇上偏偏喜欢打仗?”说话间更是一脸愁容,频频摇头。
台下忽然有人说道:“太宗皇上为什么打仗,还不是要收回汉人的‘幽云十六州’?汉人的百姓在契丹人手里下过活,那成什么样子了?”这人胆子不小,竟然敢公然叫板萧太后。
只见这萧太后听了,脸上丝毫不以为忤,只悻悻的道:“这‘幽云十六州’天生就是他们赵家皇上的?祖宗基业,哀家又怎么能拱手送人?难道赵家的皇上一兴兵,哀家就要把祖宗的基业给拱手让出去?”说话间神情严重,给人以不容辩驳的威严。
台下那人更像是丝毫不怵,接着说道:“‘幽云十六州’可不就是汉人的?五十年前,石敬塘为了他一己之私,把这汉人的幽云之地割让给了大辽。事到如今,汉人早就改朝换代了,那些个盟约,当然也就不算数了……”
话未说完,萧太后咯咯的一声娇笑,笑完之后说道:“一千年前,这幽云之地是不是匈奴人的?汉武帝挥师北上,占了这大好河山。一千年后,这都改朝换代了,那幽云之地是不是也要还给匈奴人?契丹人生于草原,更是匈奴的旁支。试问,这幽云之地还不是咱们大辽的?”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更是哑口无言,他们万料不到,这萧太后一介女流,又是番邦夷人,怎么就能说出这些道理来?
只见萧太后顿了顿,接着又道:“哀家也知道,契丹人牧马放羊,汉人耕田纺织,大家各有各的活法儿,眼下这辽宋百姓混在一块儿,不免多有不便,多有不便……”
台下众人一听,更是异口同声的道:“是,是多有不便……”
萧太后依旧面色自若的道:“哀家也不是非要强占幽云之地的汉人百姓,就怕……就怕赵家的皇上他人心不足蛇吞象,哀家把这幽云之地倘若还给了他赵家皇上,那赵家的皇上又想要哀家的上京,那……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哀家也把祖宗的上京也给了他赵家的皇上?”说话间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教台下众人看了心有不忍。
木七止忽然问道:“不……不知太后你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萧太后咯咯一笑,道:“哀家一介女流,又有什么见识了?不过是哀家能够听进去别人的话罢了。”
木七止疑道:“听……听进别人的话?听进谁的话?”
萧太后瞧着木七止一大把年纪,更是耐心的说道:“谁说的话对,哀家当然就听谁的。就好比这位韩大人很是有学问,治国理政哀家就听他的;至于行军打仗,耶律将军向来是所向披靡,哀家就听耶律将军的。”说话间和边上那一脸创疤的将军指了指。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一脸创疤的威武将军,正是大辽于越耶律休哥。
只见这耶律休哥身材魁梧,一脸的风尘之色,露于外表的皮肉,要么是刀伤,要么是箭伤,竟找不到一块完好无缺的皮肤。他只这么威风凛凛的站在那儿,就教旁人不寒而栗。
萧太后接着又道:“哀家能做的就只是教那些为我大辽出了力的人别寒了心……”
话未说完,只听台下众人心下疑惑的问道:“谁……谁会寒心?”
萧太后咯咯娇笑一会儿,跟着又道:“无论是什么人,他是契丹人也好,是汉人也好,只要为我大辽出了些力气,有功便赏,大功便大赏。人人都因为立下功劳而得了赏赐,他们自然就不会寒心了,诸位说是不是?”
木七止更是拍案叫绝道:“真的这么赏罚分明?老头子我是不是杀的汉人越多,赏赐的也就越多?”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更是怒目瞪着木七止,心里更是暗骂道:“你这认贼作父的狗贼,日后老天爷也放你不过。”
萧太后一听,神情严重的道:“汉人、契丹人都是爹娘养的,命可都是一般的珍贵。哀家哪里忍心看着他们横尸就地,死于非命?契丹人死,哀家固然悲痛;可大宋的汉人要是死了,哀家难道就能无动于衷?唉,只求天下能够太平,汉人、契丹人都好好的过活。可哀家虽是这么想,那……那赵家的皇上可不这么干,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瞧着萧太后一副楚楚可怜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下无不唏嘘,有人更是心想:“是啊,赵光义那皇帝老儿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派兵来打?宋辽的百姓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岂不是好?大宋的兵卒个个都战死沙场,他难道就开心了?”
萧太后顿了顿,跟着又说道:“大宋他们兵多将广,是我大辽将士百倍都不止。可这些年来他们依然没讨得多少便宜,诸位道是因为什么?”
台下众人疑惑不解的问道:“是……是什么?”
萧太后咯咯又笑着道:“自然是哀家赏罚分明了。”
众人疑道:“赏罚分明?”
萧太后道:“汉人都有一个坏毛病,老子立了大功,他那些脓包儿子也能坐享其成,据汉人说这……这叫什么来着?”
台下有人大声的道:“叫……叫蒙受祖荫。”
萧太后一听,更是迭声称是,道:“是,是叫蒙受祖荫。可这什么‘蒙受祖荫’的一套在我大辽全然行不通,哀家就是不明白,他们那些脓包儿子怎么就能好吃懒做的吃香喝辣?”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无不心下动容,他们都是江湖草莽,他们的老子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官儿,那什么“蒙受祖荫”的福气更是半点儿也没沾过。平素里见了那些个纨绔子弟,心里更是忿忿不平,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两个耳刮子解解气。
萧太后又道:“哀家能做的就是一碗水端平,他是寻常百姓也好,是皇亲国戚也罢;是契丹人也好,是汉人也罢,哀家都一视同仁。只要他能为我大辽出力,为哀家护卫好我大辽的子民,哀家都感激不尽。”
萧太后顿了顿又笑着说道:“可哀家的感激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无论谁立下功劳,都会被提拔,都会分金银。咯咯,不光如此,他的家眷也会得到莫大的荣光,在乡邻间教人艳羡不已。诸位说说,哀家是不是赏罚分明?”
木七止一路听下来,只见众人脸上已不见了先前的愤慨之色,更是对这萧太后的一席话频频点头称是,心里不禁暗道:“这妖妇果然会给人灌迷魂汤,这才一会儿,她就把这些个江湖好汉给迷的神魂颠倒了。”
只听台下有人说道:“‘罚’的分明不分明不知道,这‘赏’的可算是公道之极。不……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要是为大辽立下大功,是不是也会‘赏’的公道?”
萧太后咯咯一笑,跟着道:“那还用说!听韩大人讲,诸位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汉,哀家素来都敬仰英雄好汉,有功便会赏,诸位大可放心。”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更是在窃窃私语,忽然有人大声的说道:“要教咱们残杀汉人的百姓,咱们可不干。”
萧太后一听,更是笑的花枝招展,这笑容像是刚才那话说的教人好生不可理喻。
众人一脸诧异的瞧着萧太后,待萧太后慢慢收了笑容,只听她说道:“哀家又怎么会去残杀汉人百姓?汉人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唉,从来都是赵家的皇上来打哀家,哀家不得已才动了干戈。哀家一介女流,最看不得的就是血,就是死人。谁要是死了,他是契丹人也好,是汉人也好,哀家总是会很伤心的。”说话间更像是喉头哽咽,几欲要留下眼泪来。
台下众人无不耸然动容,心里更是在说:“先前咱们可都错怪她啦。唉,她一个妇道人家,丈夫死了,儿子也还小,国家大事不得已交在她手里。大辽的国事就够她焦头烂额了,要是大宋兵马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那可真是难为她了。”
此时风雪忽然一紧,萧太后禁不住的打了个冷战,只见她裹了裹衣衫,声音微颤道:“哀家连日来风雪赶路,有些吃不消,这……这就要到内阁暖暖身子,恕不奉陪了。诸位都是应韩大人而来,哀家本不应过问,不过今日有缘一见,哀家很是欢喜,便胡乱妄言了几句,倒教诸位见笑了。”说话间一摆手。
众人更是齐声道:“太后请——”
萧太后刚转身没走两步,忽又转过首来,道:“哀家倒是忘了,今儿耶律休哥将军也在此,诸位可与他多亲近亲近。咯咯,你们都是英雄好汉,当然会有很多话说,是不是?”说话间她盈盈走下擂台,又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慢慢的走去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