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扶着萧太后娇小身子,温声道:“所以你就亲自来这幽州城找我来啦?”
萧太后道:“我来当然是要看看你,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儿。”
韩德让诧异的道:“想法?什么想法?”
萧太后郑重的道:“挥师南下,一举灭了南朝。”
此言一出,不禁韩德让吃了一惊,屋顶上的木柳二人也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他二人面面相觑,实不能相信这话竟是萧太后亲口说的。
白天的时候,萧太后还左口一个“天下太平”,右口一个“宋辽罢兵”,说什么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她总不愿看见有人流血、有人死,无论谁死了她都会伤心难过。而此刻,她竟要大动干戈,教宋辽之间血流成河。
木七止心里更是暗骂道:“这妖妇果然是包藏祸心,白天的时候,她假仁假义的哄咱们开心,原来竟真是在给咱们灌迷魂汤。”
韩德让也是惊道:“挥……挥师南下,不行!”
萧太后反驳道:“怎么不行?你不是也一直说咱们大辽小国寡民,偏安一隅非是良策。要趁着咱们兵强马壮的时候,一举占了南朝的锦绣河山。有了肥沃的土地,咱们再也不用担心大风大雪冻死牲畜了;有了亿万子民,又有谁敢再和咱们为难?”
韩德让怔怔的道:“话虽如此,可……可得从长计议,不能意气用事。只有等到天时、地利、人和,那……那时候才是出兵良机。”
萧太后疑道:“天时、地利、人和?怎么个天时、地利法儿,又……又怎么个人和法儿?我倒要听你说说。”
韩德让道:“宋人在咱们手下吃了几回败仗,你当他们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大宋的皇上无故挑起事端,攻我幽云之地。无论他怎生找借口,总归是‘师出无名’,师出无名就失了‘人和’;他们长途跋涉,攻我大辽疆土,当然也失了‘地利’;南朝人受不了北方的严寒,自然也占不了‘天时’的好处。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利于大宋,他们怎么能赢?”
萧太后听了不免频频点头。
韩德让顿了顿又道:“可反过来,咱们去攻打他们,这‘天时、地利、人和’当然就利于他们大宋而不利于我大辽了,如此的话,咱们可不是要一败涂地?”
萧太后听了,不禁脸色失落,喃喃的问道:“要你说该怎么办?”
韩德让郑重的道:“等。”
萧太后疑道:“等?要……要等到什么时候?”
韩德让叹了口气,道:“等到他们内忧外患的时候罢。”
萧太后又问道:“内忧外患?”
只见韩德让沉吟半晌,接着又道:“你道我为什么要开这‘招贤大会’?”
萧太后道:“不是要替我大辽挑选英雄好汉?”
韩德让苦笑了一下,道:“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让宋人为我大辽效力,他们又怎么会可靠?”顿了顿他又道:“不……不过白天里那个白头老翁倒可花重金引诱引诱……”
萧太后疑道:“白头老翁?哪……哪个白头老翁?”
韩德让嘿嘿笑了一下,道:“不知道罢,那白头老翁十年前曾为了银子杀了一个人。”
萧太后道:“他……他杀了谁?”
韩德让道:“说出来你都不信,杀的人是……是赵匡胤。”
萧太后“啊”的一声惊呼,道:“大宋的开国皇帝竟是被那……那白头老翁杀害的?”
韩德让又一脸平静的道:“这件事最好再细细查查。还有那轩辕一笑,他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正巧可为我所用。”
木七止在房顶上听了,不禁得意,他瞧了一眼柳杏儿,柳杏儿也正瞥眼瞧向他,他二人目光相接,各自的目光中透着狡黠,像是在说:“就算这韩德让狡猾过狐狸,终归是上了木七止的当了。”
韩德让顿了顿又道:“要想教大宋内忧外患,必然要使他们先祸起萧墙。”
萧太后疑道:“祸起萧墙?”
韩德让道:“不错。汉人里有一个‘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话未说完,只听萧太后道:“二桃杀三士?”
韩德让道:“两只桃子却要分给三个人,你猜会怎样?”
萧太后沉思少许,忽喜道:“这三人当然会你争我夺。”
韩德让道:“不错,他们你争我夺必然会大打出手,从此成了仇家。大宋的武人能以一当百,一旦他们万众一心,咱们可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
萧太后笑着道:“所以你就教他们争那四把椅子?他们一旦大打出手,自然不会再万众一心了,是不是?”
韩德让叹气一声,道:“唉,总之这‘借刀杀人’的计谋不够光明磊落。”
木七止越听越是心惊,心里暗道:“辣块妈妈,老子可差点儿也上了你的当了,想不到这人用心如此险恶。哼,这‘二桃杀三士’,老子这回可领教过了。”
韩德让又接着道:“‘祸起萧墙’是内忧。外患么,这两天我也想出点儿眉目来。”
萧太后问道:“什么眉目?”
韩德让道:“国师从花剌子模带来一个叫摩诃诘的西域人,咱们大辽和花剌子模人联手,平分这大宋江山,是不是就可事半功倍?”
萧太后一听,脸上有所不虞,只道:“如此的话,毕竟只得了汉人一半的江山,总归是美中不足。再说,那什么‘祸起萧墙’的借刀杀人,又什么与花剌子模人联手,我可都等不及……”
韩德让奇道:“等……等不及?你……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只听萧太后笑着道:“此时城外就驻守着三十万契丹铁骑。”
韩德让惊道:“什么?大辽举国的兵力你都带来了?燕燕,你……你想干什么?”
萧太后正色道:“耶律将军也为我出了个点子,攻下南朝,指日可待。”
韩德让疑道:“耶律休哥他……他给你出了个什么点子?”
萧太后道:“宋兵退却不久,双方各有死伤,本该都是要休养生息的,你说对不对?”
韩德让听了默然不语。
萧太后接着道:“此时攻宋,宋人一定所料不及。”
韩德让急道:“这……这也太过莽撞了些,要知道一旦这三十万铁骑全军覆没,我大辽可就全完了。”
萧太后笑道:“这中间当然也要讲谋略……”
韩德让疑道:“谋略?什……什么谋略?”
萧太后道:“派五万兵马联合高丽在东面南下河间府,然后再派五万兵马联合吐蕃在西面南下庆州……”
韩德让不以为然的道:“哼,十万兵马又怎么能成事?高丽、吐蕃,他们首鼠两端,又怎么信得过?我猜你这什么计谋一定靠不住。”
萧太后笑着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这一切不过是故布疑阵,如此一来,宋兵一定会派兵马驰援,是不是?那时候大宋皇城兵力空虚,耶律将军再率领二十万铁骑冷不丁的从中路直插汴梁城。从这幽州城南下汴梁,骑兵三日可抵,外围的宋兵当然也救不及。你知道的,耶律将军他神勇无敌,平生更无败绩,一旦拿下了汴梁城,擒住了那赵家的皇上,那些宋兵当然会举旗投降。”
韩德让越听越是血脉喷张,这计谋无不教人拍案叫绝,擒贼擒王,一旦拿下了赵光义,宋兵群龙无首,由不得他们不就范,只道:“耶律休哥他……他说他一定能拿下汴梁城?”
萧太后笑着道:“他要是没给我打包票,我当然也不会这么莽撞。德让,你说,这计谋好不好?”
韩德让喃喃的道:“好……好是好,不过却是一招险棋。”
萧太后道:“成大事总归是要冒险的,是不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道理你懂罢?”
木七止听来,额头上冷汗直冒,心里骂道:“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果然厉害,他……他妈的,这汉人的江山,怎么这么多人惦记?青龙楼如此,这些契丹狗也是如此。今后要是汉人的地方,人人都叽里咕噜的说着契丹话,那可不妙。”
室内烛火烧得正旺,烛火映的萧太后粉颊红扑扑的,教人瞧来不禁我见犹怜。
只听萧太后娇嫩的声音道:“德让,你……你就听我一回罢,一旦这事儿成了之后,我事事都依你,成不成?你也为咱们将来想想,我可不想这么和你偷偷摸摸的幽会。咱们有了权势,旁人又怎么敢说些闲言碎语?”
只见韩德让还是有所顾忌的道:“可……可是……”
萧太后嗲声道:“还可是什么?我……我今晚就把身子全都交给你,好不好?”说话间一头扎进韩德让的怀里,抬起头来,迎着韩德让的嘴唇吻了上去。
韩德让一时软玉在怀,嘴唇更是似火般的燥热,他再也把持不住,双手搂紧了萧太后,和她拥吻在一起。
只听萧太后喘着娇气道:“快,快熄了烛火,我在床上等你。”
跟着屋里登时一黑,只听着他二人嘤嘤唔唔的声音不绝。
柳杏儿从来没见过闺中之事,此时她早已羞的满脸通红,眼光更是无处安放。她一瞥眼,扫过了木七止,只见他也正难为情的瞧了一眼自己。他二人目光相接,又不约而同的瞧了别处。
柳杏儿心里怦怦乱跳,却又是说不出的欢喜。
木七止忽然诧异的道:“杏儿,你瞧那人要干什么?”说话间向那年轻公子指了指。
柳杏儿转过神儿来,向下看去,只见那年轻公子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匕刃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寒光。
柳杏儿心头立马泛起一个念头:“这人是刺客。”
这人是刺客,这还用说?三更半夜,身着一袭黑衣,又冒着风雪刺探别人秘密,他连凶器都亮出来了,这还不是刺客?
可过了一会儿,柳杏儿又有些看不懂了,不光柳杏儿看不懂,木七止也一头雾水的直摇头,像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这年轻公子在窗外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收起匕首,又轻轻的蹑足退进了花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