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七止一听,赶忙扶好了奚姥姥,他闪动着热泪的眼睛凝视着奚姥姥奄奄一息的病容,口里更是失声道:“奚姥姥你……你好些了没?”
奚姥姥又咳嗽了两声,瞧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庞,既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你……”
木七止更是哽咽着道:“七止,奚姥姥我是七止呀。”
只见奚姥姥浑浊的眼睛忽然闪出了光彩,道:“七止?是……是我的七止?”
木七止喟然道:“是你的七止,如……如假包换。”
奚姥姥慢慢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张脸庞,又哭又笑着道:“这些年你去哪啦?你知不知道奚姥姥找的你好辛苦……”
不等奚姥姥把话说完,木七止泣声道:“七止知道,奚姥姥你整整找了七止七年,这些七止都知道,是七止不好,是七止害得你身受重伤。”
奚姥姥欢喜的道:“七止活着就好,咳咳。嘿嘿,你不知道,他们都说你死了,还说你要是不死,怎……怎么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咳咳,可姥姥就不信这个邪,姥姥就认定七止一定还活着,咱们找不见你,只……只因七止的本事太大了,是不是?”
木七止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
奚姥姥又挣扎的道:“忽……忽然有天晚上,咱们有人见到了你,紧要关头还用暗语把消息传了出来……”
木七止略一思量,道:“就……就是那笛声?”
奚姥姥笑着道:“就……就是那笛声。唉,要是再晚了些,大……大事可不妙。”
奚姥姥顿了顿又道:“这……这些年你……你去哪啦?”
木七止一抹眼泪,想了片刻,道:“在……在半月天井。”
奚姥姥疑道:“半月天井?半月天井是什么地方?那……那个地方一定很难找罢?”
木七止一想那半月天井,那地方可不是很难找?要是没有那张神农架的地图,想找到那半月天井的秘密入口真是难如登天。即便到了那水潭边,难道就能瞧出那水潭里有什么古怪?
木七止道:“那……那地方是不太好找。奚……奚姥姥你为什么要找我?因为你找我,这……这才掉进敌人的陷阱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奚姥姥却笑着道:“我死了有什么要紧?只要七止还活着,咱们的功夫就不算白费……”说话间奚姥姥更是气息微弱。
木七止更是伤心道:“奚姥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我从小就是个讨厌鬼,别人躲我还来不及,就只有奚姥姥你待我好。”
奚姥姥微弱的声音道:“七……七止可不是讨厌鬼,咱……咱们有心要把你养成一个了不起的人。”
木七止疑道:“了不起的人?我……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为什么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奚姥姥忽然想到什么,脸上泛着痛苦之色,却又挣扎的说道:“七止你……你脖子上挂着那……咳咳。”
木七止忙着伸手掏进脖颈里,拿出那莹莹生光的“吉”字挂坠,道:“是不是这护身符?奚姥姥你说过,我带着这护身符,总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这可一点儿都没错,七年前我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到头来还不是没死?”
奚姥姥瞧着眼前这“吉”字吊坠,脸上更是舒展开来,像是舒了口气道:“不……不错,正是它,正是它。七止,你……你可要好好保管它,咳咳,就……就算……”
木七止不等奚姥姥把话说完,脱口道:“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它,是不是?”
只见奚姥姥默默的笑着点点头,道:“你还记着就好,咳咳。”
木七止更是疑惑的问道:“可这‘吉’字究竟是个什么……”
话未说完,奚姥姥道:“它……它不是‘吉’字。”
木七止更是疑道:“不是‘吉’字,可它明明是个‘吉祥’的‘吉’,又怎么不是‘吉’字?”
木七止顿了顿,又道:“奚姥姥你和我说,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我究竟是谁?你一直和我说我是树生的,可我怎么能是树生的?”
此时奚姥姥更是气若游丝的道:“唉,你当然不会是树生的……”
话未说完,木七止更是道:“那……那我的生身父母又是谁?”
奚姥姥更是微弱的道:“唉,咳咳他……他们都死啦。”
木七止一听,更是惊呼道:“死啦?怎……怎么死的?又是谁害死他们的?奚……奚姥姥你快和我说说。”
此时,奚姥姥眼皮在慢慢的合上,嘴里依旧喃喃的道:“说……说来话长,七止你……你去找……找……”话未说完,奚姥姥便合上了眼睛,嘴里也永远说不出话来了。
只听木七止泣声道:“奚姥姥你怎么了?你睁开眼再瞧瞧七止,你要和七止说什么,你倒是说呀。”
奚姥姥已然死了,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再说话,奚姥姥一定还有什么话未及和木七止说。只见她眼角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那就像是她未曾说出来的话。
木七止“呜呜”的哭了起来,奚姥姥死了,这回她真的死了,就死在木七止眼前,这是半点儿也作不得假的。
七年前奚姥姥“死”的时候,木七止已然很伤心,奚姥姥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奚姥姥一下子死了,他当然会很伤心。
奚姥姥这回的死,更令木七止悲痛欲绝。奚姥姥是一步步的掉进坏人的陷阱里,这才最终丢了性命。
而奚姥姥之所以会一步步的掉进坏人的陷阱里,全是因为她在找一个人,一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她为了找这个孩子已然找了很久,这回突然有了线索,她当然会很容易的上了坏人的当。
可要不是木七止自作聪明,奚姥姥又不会上当,奚姥姥不上坏人的当,她自然也不用死了。
木七止想暗地里打探奚姥姥的秘密,更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奚姥姥身上刺探出他的身世。所以他才一路跟着奚姥姥,那一路上他不知道奚姥姥要去哪里,又要去干什么。可他越是不知道,他越是有兴趣弄个水落石出。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奚姥姥此行不为别的,只为找一个人,而这个人竟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路跟着她。
木七止抱着奚姥姥尸身“呜呜”的哭个不停,柳杏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却是一言不发。
只见三郎听着这悲戚的哭声,心里越发的不耐烦,道:“死了就死了,哭有什么用?姝皇都死啦,三……三郎也都没哭……”话未说完,像是想起了他的姝皇,声音哽咽。
只听杨延昭道:“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想办法给你的姥……姥姥报仇雪恨。”
杨延昭见奚姥姥年约半百,形貌更是明艳动人,年岁上怎么说也不像是这人的姥姥,可这人一口一个“奚姥姥”的叫,神色更不似作伪,又不由得他不信,这才将信将疑。
木七止一听,一抹眼泪,神情严重的道:“不错,他们杀了奚姥姥,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杏儿问道:“他……他们是谁?”
木七止道:“暗箭伤了奚姥姥的好像是那头陀……”
杨延昭道:“大辽国师?”
木七止点了点头,道:“除了他,还……还有那老是阴着脸的朱隐,那……那人虽然话不多,却功于心计,是个厉害的角色。”
三郎叫道:“那个乌鸦脸的人很厉害么,三郎怎么瞧不出来?咱们现在是不是就杀过去,替你这相……什么姥姥报仇……”
杨延昭一脸不以为然的道:“眼下这幽州城是非之地,咱们杀了耶律休哥,又闹出那么大动静,报仇雪恨么,还是得从长计议。”
杨延昭一拍木七止的肩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么年轻,武功又很好,要杀那大辽国师,往后的机会定然很多,而眼下……”
话未说完,三郎一脸不屑的道:“而眼下是不是要夹起尾巴逃走啦?”
杨延昭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一时忍了那‘□□之辱’,才有了日后的建功立业。”
三郎辩驳道:“你说的韩信又是什么东西……”
话未说完,柳杏儿便打断话茬道:“木大哥,今夜里不走,等到了天亮,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木七止收了收眼泪,道:“嗯,眼下逃出这幽州城是当务之急。报仇么,只要我还没死,总要去找他们算账。”
木七止在这家院子里埋葬了奚姥姥。
三郎更是把院子里的那条狗给葬了,嘴里更是嘟囔道:“三郎也知道你死的冤枉。别人死了,有人替她报仇;可你死了又……又有谁替你报仇?唉,怪只怪你上辈子投错了胎,偏偏是条狗。”
杨延昭却道:“杀人……啊,杀狗凶手就在这里,要报仇还不容易?”
三郎哼了一声,道:“我跟它又没什么交情,为什么要替它报仇?”
杨延昭跟着说道:“你和它没交情,毕竟别的什么东西就跟它有交情,瞧你这么同情它,你可以替它传个话啊。”
三郎心下诧异的道:“传话?什……什么东西和它有交情?这话我又要传给谁?”
杨延昭嘿嘿的道:“当然是狐狸。”
三郎更是茫然的道:“狐狸?为……为什么是狐狸?”
杨延昭道:“狗的朋友是不是就是狐狸?‘狐朋狗友’是不是就是这么说的?”
三郎一听,心里一下子豁然,只见他嘿嘿的咧开了嘴,笑着道:“不错,不错,是……是狐狸,三郎怎么没想到这一节?看不出来,你这人倒也有些本事,三郎可有些佩服你啦。”
木七止听着他二人胡搅蛮缠,站起身来,牵着柳杏儿的手道:“杏儿,咱们走。”说话间一个起落,跃出了这院子。
三郎一下子听了杨延昭一番胡言乱语,心里登时对他刮目相看,待三郎再要说些恭维话,只见木七止和柳杏儿已然走了。只听三郎嘴里直呼道:“你走的这么急,是不是怕狐狸找你报仇来啦?喂,你……你那‘三魂三魄散’的解药还没给三郎哩。”说话间也追了上去。
三郎身在半空,更是转首和杨延昭道:“三郎瞧你人不坏,不如和三郎一块儿走,三郎好教你一手了不起的功夫。”
杨延昭心想:“这人疯虽疯了些,人却如白纸一张,更无心机。这回身陷重围,又怎能不齐心协力?”心念及此,也一个翻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