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兀自的下着,他四人过街穿巷,一家家的灯火也慢慢点亮起来,街上一队队的契丹兵卒披坚执锐的匆匆行过,嘴里更是嘟囔着听不懂的契丹话。
只见这些契丹兵卒一家家的敲开门,闯了进去,过了半晌又悻悻的出来,嘴里更是喋喋不休。
杨延昭眉头微蹙,道:“事情败露了,这幽州城咱们怕是出不去啦。”
木七止道:“杨兄你何出此言?”
杨延昭道:“你没瞧这些契丹狗,见人就细细盘问,他们不由分说的闯了百姓家里,大搜特搜,就是要查明有没有窝藏刺客。”
木七止疑道:“窝藏刺客?”
杨延昭道:“契丹话我也略懂一二,这些契丹狗嘴里嚷嚷着‘刺客’二字是错不了的。”
三郎听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的道:“那刺客就是咱四人了是不是?”
杨延昭道:“杀了他们‘于越’,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哼,一人做事一人当,那耶律休哥既然是我杀的,和旁人自然也没什么干系。”
木七止苦笑了一下道:“你杀了耶律休哥又有谁瞧见了?除了我和杏儿外是不是没有?那些契丹狗又怎么知道你就是刺客?而我可就不一样了,那什么头陀国师,还……还有那些天地神宗的人,他们统统都认得我,我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还不把这一切都记了我头上?”
杨延昭听来,一时哑口,怔怔的道:“那……那可怎么办?”
木七止笑道:“还能怎么办?这黑锅当然是我来背啦。嘿嘿,从小到大我不知替多少人背过黑锅,我瞧着别人一个个的都把怨气撒在我头上,我心里可快活着呢!”
杨延昭吃惊的道:“你……你……”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什么‘你你’的?总而言之,咱四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话未说完,只听柳杏儿叹息一声道:“唉,咱们即便贪生怕死,可……可事到如今想‘卖友求荣’却都不行,谁教咱们都不会说那叽里咕噜的契丹话哩。”说话间更是和杨延昭巧笑了一下。
杨延昭心下不禁动容,道:“那就龙潭虎穴的闯一闯,大不了一块儿死了,大家伙儿黄泉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寂寞。”
三郎一听,更是拍手笑着道:“三郎什么路都走过,就是没走过这‘黄泉路’。”
他四人小心翼翼的绕到东城门,整个幽州城都闹翻了天,这东城门自然也是严阵以待。只见驻守城门的契丹兵卒乌压压的一片,实不知有多少,在这大雪漫天的夜里,似乎连只苍蝇都不易飞出去。
他四人隐没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木七止心里暗骂道:“辣块妈妈的契丹狗,看门看的这么紧,这教老子怎么出去?”
三郎叫道:“还等什么,咱们出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岂不痛快?”
杨延昭道:“契丹狗这么多你杀的完么!即便杀光了这些守军,城外还有三十万契丹大军,你是不是也都能杀得完?”
三郎一时哑口,小声嘟囔着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杨延昭沉吟道:“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
木七止惊呼道:“瞒天过海?杨兄你想怎么个‘瞒天过海’法儿?”
杨延昭哼哼的苦笑一下,道:“偷鸡摸狗也不算什么本事。”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事儿。
只见这物事儿却是一块乌漆铁牌,这铁牌上赫然闪动着一个金色的“令”字。
木七止诧异的问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杨延昭嘿嘿笑着道:“大辽大将军令,今晚上我从耶律休哥那顺手牵羊拿来的,你瞧有了它是不是就能‘瞒天过海’?”
木七止一听,脸上登时现了喜色,道:“嘿嘿,有了它何止能‘瞒天过海’?就算在咱们脸上写上‘刺客’二字,这些契丹狗也不敢拿咱们怎么着!”
他四人趁着夜幕,点倒了四个契丹兵卒,换上了契丹兵卒的衣裳。
杨延昭当先,他三人跟在后面,风尘仆仆的奔向了东城门。
未及城下,只见杨延昭拿出那“大将军令”,嘴里更是叽里咕噜的说着契丹话,神色竟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一众契丹兵卒围了上来,他们一见那乌漆铁牌的大将军令,更是敬若神明般的单膝跪地。
杨延昭更是声色俱厉的一阵叽里咕噜的吆喝,木七止瞧他口气,料想是在用契丹话说道:“‘大将军令’在此,奉耶律大将军之命,出城传令,速开城门。”
只见他们中的一个将官神色颇为为难,嘴里更是唯唯诺诺的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话,城门却依旧紧闭不开。
杨延昭神色一紧,不由分说抽出那将官身上的佩刀,一刀砍在他脑袋上,登时脑瓜崩裂,脑浆四溅。
柳杏儿一见这血淋淋的场面,禁不住要“啊”的一声惊叫,幸亏木七止一手按住了柳杏儿口鼻,才没教这一干契丹兵卒起疑。
杨延昭更是神色近乎狰狞,嘴里叽里咕噜的大声咆哮,骇的其余契丹兵卒“砰砰砰”的跪下直磕头。
一个领头儿的契丹将官结结巴巴的向城门大喊一声,跟着“吱吱——”一声,城门打开。
杨延昭一挥手,示意木七止三人跟上,嘴里更是骂骂咧咧个不停,这一干契丹兵卒被骇的战栗不止,更是闪出一条人道儿,引着他四人去往那城门口。
木七止心里更是大呼道:“好家伙,瞧这人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杀起人来竟毫不含糊,也……也多亏了他当机立断,这才唬住了这些契丹狗。否则即便有这‘大将军令’,又管什么用?”
只见他四人大模大样的走进城门口,三郎心里极为得意,一时心痒难搔,回头朝这些契丹兵卒做了个鬼脸,跟着“噗、噗”两声,放了两个屁,嘴里更是说道:“三郎请你们这些契丹狗吃两个臭屁!”
此话一出,木七止心里吃惊不小,抓起柳杏儿,施展轻功,掠过了城门,口里更是大声的道:“快走!”
三郎迟疑的道:“他们和三郎这么客气,三郎慢慢的走行不行?”
杨延昭也一跃而起,跟着道:“客气么?一会儿他们要杀你、砍你,保管也不会跟你客气。”
三郎诧异道:“为……为什么?”
那些契丹兵卒听了三郎说的汉话,这才回过味儿来,只见他们一脸怒容,睚眦俱裂的一阵吆喝,跟着“唰唰唰”的亮出兵刃,乌压压的追出城门。
三郎一见不妙,嘴里更是大呼道:“啊呦,这些契丹狗说变脸就变脸,这是为什么呀?”跟着朝木七止三人追去,道:“喂,等等三郎。”
幽州城外,雪花漫天的夜里,一团人影在前急奔,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呼喝声、马嘶声,其中还夹杂着莫名的车轮滚动的声音。
只听前面一个疯疯癫癫的声音道:“三郎这辈子没教这么多人追过,这……这夹着尾巴做缩头乌龟可一点儿都不好玩。”
前面那三人哪管这风言风语?他们没命价的狂奔,可他们武功即便再好,两条腿的人,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快马?
轰隆隆的战车声离着他们更是越来越近。
直过了一盏茶的时辰,饶是木七止内功浑厚,他驮着柳杏儿也不免气喘吁吁。
他回首一瞧,只见杨延昭脚下疲软,像是力气不继,六人六骑的契丹铁骑更是呼啸在他左右,他们长矛斜刺,直逼得杨延昭停下步伐,挥手招架。跟着越来越多的契丹铁骑围拢上来,直把杨延昭围的水泄不通。
木七止迟疑了一下,忽儿和三郎道:“夹着尾巴的缩头乌龟不好玩么!那就杀他个痛快。”说话间携着柳杏儿杀了回去。
三郎更是喜道:“不好玩儿,不好玩儿!做缩头乌龟有什么好玩儿的?杀个痛快那才好玩儿。”跟着也杀将回去。
杨延昭抢过一杆长矛,“嗤嗤”两下,将两名契丹骑兵挑落马下,他一手“杨家枪法”千锤百炼,一下子在千军万马中使将出来,更是气势如虹。他越战越勇,一杆长矛千变万化,只见他周身一圈圈的躺满了敌人尸骸。
可怎奈他杀的人虽多,蜂拥而至的契丹兵卒更是如潮涌般袭来。尽管杨延昭是将门虎子,尽管他武艺不俗,一手“杨家枪法”更是得了祖上真传,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父兄就是寡不敌众,身陷重围而死,这回轮到他,难道他就能幸免?
杨延昭想到此,心里不免怵了,他一个出神儿,只听“啊”的一声,左臂被契丹弯刀划破一个口子。
杨延昭自觉活命无望,他打定主意,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一双,即便要死,那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心念及此,手上的力气更是长了不少。
忽然听到一个疯癫的声音道:“好玩儿,好玩儿。喂,你们这些契丹狗别光围着他一人,难道是瞧不起三郎的武功么?”
杨延昭万料不到,早已突破重围的三郎竟又杀了回来。
只听“轰”的一声,杨延昭背后的一干契丹兵卒仰翻在地,一个声音道:“杨兄,要杀契丹狗也得咱们一块儿杀,是不是?”
杨延昭一瞧之下,心下更是动容,只见这人赫然就是木七止,他一手托着那个叫“杏儿”的姑娘,一手拆招。掌力所及,契丹兵卒轰然倒下。
杨延昭叫道:“你这人不疯也不傻,怎么也回来啦?”
木七止更是打趣道:“我怕你笑话我不敢杀契丹狗,还骂我‘丢尽了祖宗的脸’。”
杨延昭脸上一红,更是气道:“想不到你这人竟这么记仇。”
杨延昭顿了顿,又道:“这些契丹狗越杀越多,好像永远都杀不完,你说怎么办?你瞧,后面乌压压的又来了一大片。”
木七止心下一盘算,叫道:“我有法子。”
杨延昭“嗤嗤”两下,又刺死了两个契丹士兵,嘴里忙问道:“什么法子?”
木七止携着柳杏儿跃上一辆战车,“蓬”的一下,一掌把驾车的契丹兵卒掀翻马下。跟着一提马缰,调转马头,叫道:“杨兄,上车来。”
杨延昭嘴里大叫道:“妙极,妙极。”跟着一跃而起,不偏不倚的落在战车上。
木七止嘴里吆喝着道:“驾,驾……”所遇阻碍,木七止掌力所及,灰飞烟灭。轰隆隆的战车便在这契丹兵卒的围困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郎兀自的打个不停,只见一辆战车轰然而至,上面一个声音大声的道:“有趣,有趣,好玩儿,好玩儿。三郎,你要不要也上来试试?不过我瞧还是算了罢,三郎打的那么过瘾,一定觉得坐战车没什么好玩儿的。”
三郎错愕间,只见战车上的三人一骑绝尘的奔驰,好不威风!三郎见猎心喜,也道:“坐车不好玩儿么,三郎没坐过又怎么会知道?好不好玩儿三郎得坐一坐才知道。”说话间一个起落,也跃进了战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