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监军前脚刚走,木七止骂道:“滚你妈的老乌龟,要不是老子要对付这些契丹狗,老子就敲你竹杠,到时候非敲的你这老乌龟倾家荡产不可。”
他顿了顿,更是喃喃的道:“皇帝老儿也是个糊涂虫,怎么教这只老乌龟来守城?教他来守城,还不是把这大宋江山拱手送给契丹人?”
杨延昭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他来守城,那可是说来话长了。”
木七止大有兴趣的道:“杨兄,你何不长话短说的说来听听?”
杨延昭长叹一声,道:“唉,这还要从‘安史之乱’说起,‘安史之乱’以后,掌兵的将领手握兵权,各自为政,朝廷再也奈何他们不得。后来朱温拥兵自重,以武功推翻了大唐朝政……”
不等杨延昭说完,木七止道:“朱温灭了大唐,就建立了梁朝,就是后来所说的‘后梁’了,是不是?”
杨延昭道:“唉,正是。后来梁、唐、晋、汉、周无不如此,谁要是有兵,谁就能当皇上。那什么‘三纲五常’的统统没人放在眼里,敢情咱们汉人的千年文化到头来竟一文不值。”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赵匡胤岂不也是如此?只不过没有流血罢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大宋将士无不侧目。
杨延昭道:“所以太祖皇帝他以前车为鉴,每逢出去打仗,就要派一个文官监军,领兵的将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监军就可给皇上上折子。”
木七止心头一惊,道:“那……那些领兵的将领岂不都怕了这监军?”
杨延昭恨恨的道:“可不是?那些文官手里的笔,像刀子一样锋利,杀人不见血。”
木七止哼了一声,道:“如此,汉人的百姓岂不遭殃?教这些胆小如鼠的人来指手画脚,又如何能打得了胜仗?”
杨延昭忽然悲愤难当,一杵手里的红缨矛枪,但见脚边的石屑纷飞,虎目含泪的道:“当然打不了胜仗!家父一生戎马,有勇有谋,可也抵不过那王侁的冷嘲热讽?就因为他立功心切,就因为他贪生怕死,陈家谷口,杨家军没有一个从那里生还!”
杨延昭慷慨而谈,令木七止吃惊不小,只见他试探着问道:“那……那什么王侁也……也是监军?”
杨延昭怔然不语,他怔然不语,自是承认了,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比说话更能教人确信。嘴上说的话,有可能是假话,可一个人心里的话又如何会是假的?
只见远处尘烟滚滚,大队大队的契丹铁骑从北方飞驰而来。
木七止恨恨的道:“这些契丹狗果然没打算善罢甘休。”转首又和孟焦二将道:“遂城里有多少兵马?”
孟良道:“八千。”
木七止道:“八千?咱们八千兵马能不能守住契丹三十万大军冲杀?”
孟良也是大吃一惊,道:“三……三十万契丹大军?从哪来的三十万契丹大军?这……这遂城没有护城河,城池也不坚固,如何能抵御三十万契丹大军的冲杀?”
木七止哼哼的道:“这三十万契丹大军原是要声东击西拿下大宋江山的,阴差阳错的来了这遂城,正好首当其冲。”
三郎毫不畏惧,朝着北方那一队队的契丹铁骑大叫道:“乌巴鲁,乌巴鲁……”三郎手中的木棍早已熄灭,否则这遂城的大宋将士还不一个个的进入梦乡?
木七止忽然醒悟过来,问向孟焦二将道:“乌巴鲁,乌巴鲁是什么?”
孟焦二将更是一头雾水的道:“乌巴鲁?”
木七止大呼道:“‘乌巴鲁’是契丹狗的话,咱这里有没有人懂契丹话的?”
焦赞道:“走访于宋辽的商贾大都懂契丹话,这遂城里正好就有这样的商贾。”
木七止疾呼道:“快,快找一个这样的商贾来,最好多找几个。哼,他可别是个二把刀,契丹话说的似是而非可不行。”
焦赞传令下去,一会儿的功夫来了一个商贾模样的人,木七止问他道:“你懂契丹话?”
这商贾道:“小人在宋辽间经商三十余载,又怎么会不懂契丹话?”
木七止道:“你懂契丹话就好,你要是懂契丹话,你是大人,我是小人。”顿了顿,又道:“我且问你,契丹话里的‘乌巴鲁’是什么东西?”
这商贾道:“乌巴鲁?”
木七止点头道:“正是乌巴鲁。”
这商贾道:“乌巴鲁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木七止疑道:“星星?什……什么星星?一颗星星契丹狗就怕成这样,你……你可别糊弄我?”
这商贾道:“小人不敢。这颗星星在汉人这叫‘天狼星’,‘天狼星’也叫‘六狼星’,无风无云的晚上,这‘天狼星’最是明亮不过。茫茫的草原上,契丹人更是奉这‘天狼星’为神灵,一旦遭遇了风雪,牲畜死伤无数,就认定是‘天狼星’在惩罚他们。”
木七止听了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契丹狗风化未开,竟能闹出这样的笑话。”
这商贾又道:“也有一些神乎其神,瞧了也说不出道理的事情,他们也说是‘天狼星’作怪。”
木七止疑道:“神乎其神?”
这商贾嘿嘿的道:“就是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为什么会打雷,为什么会下冰雹,冰雹砸死了牛羊,他们就会牵扯到‘天狼星’身上。”
木七止听了心下释然,拜谢了这商贾,心里恨恨的道:“那‘乌巴鲁’原来只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害的老子‘乌巴鲁,乌巴鲁’的一通乱叫。”
契丹铁骑一波又一波的驰来,后来契丹大军的战车也行驶而至。只见这些契丹战车、铁骑越聚越多,驻扎在离城三五里之外。
三郎骂道:“这些契丹狗干嘛不来打?难道他们是怕了三郎?”
杨延昭道:“他们要是怕了你,早就撤军了,更不会驻扎在城下。”
三郎问道:“那他们在等什么?这么冷的天,这滋味儿一定不好受。”说话间还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三郎更是裹了裹身上所穿的绿衫。
杨延昭道:“我想他们在等大军,大军一到,他们就会攻城。”
三郎一听,破口骂道:“呸呸呸,好不要脸的契丹狗,就会依多为胜,敢不敢和三郎单打独斗?”
杨延昭不以为然的道:“行军打仗又怎么会单打独斗?行军打仗也不用光明磊落,行军打仗打的就是有把握之仗。”
三郎听了更是哇哇大叫。
现在正值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北风呼啸刺骨。
这么冷的天,草原上的牛羊都能冻死好多,城下的契丹兵又如何会不冷?可他们即便冷不可受,却依然没有退兵的意思。
为何?这当然是因为仇恨!因为仇恨,他们甘愿抵受这酷寒的天气。敌人就在眼前,他们又怎么会退兵?
渐渐的日头西斜,城楼之上的木七止遥望北方,只见北方人头攒动,乌压压的向他们袭来。
忽然只听“报——”的一声长呼,一个宋兵慌慌张张的登上城楼,但见他气喘吁吁又语无伦次的道:“不……不好了,那……那里来了许……许多契丹兵,数都数不清……”
话未说完,只听木七止道:“数不清么?我可数清了,不多不少,三十万。”
那传信的宋兵大惊道:“三……三十万这么多?那……那可怎么办?”
木七止道:“三十万,只多不少,少一个我给你磕一个头。”顿了顿又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宋兵道:“那……那旌旗上有‘韩’字,也……也有‘萧’字。”
木七止嗯了一声,道:“想不到那老寡妇儿也来了。”跟着又和一众宋人将士道:“你们一定没见过萧太后是不是?这回你们运气不坏,有幸见她一见。”
这时,天黑了下来,契丹兵卒在离城更远的地方安营扎寨,他们一路上车马劳顿,天一亮,还要大战一场,可是要好好休息一番。
契丹大军休息,遂城里的宋兵可不敢休息,他们只有八千兵马,驻守的城池又残破不堪,敌人倘若夜里偷袭,他们岂不在睡梦中就掉了脑袋?
孟焦二将急得团团转,只闻孟良道:“遂城无坚可守,最好去搬救兵。”
焦赞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搬救兵最少要几天的功夫。天一亮,契丹大军破了城,搬来救兵又管什么用?”
孟良又道:“那就趁夜突围?”
焦赞道:“可别中了敌人的计才好,遂城好歹有陷可守,咱们负隅顽抗,倒也能和契丹狗纠缠一阵。敌人倘若在半路设下埋伏,咱们区区八千兵马,岂不要全军覆没?何况城中的百姓怎么办?契丹狗对他们可不会心慈手软。”
孟焦恨恨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焦赞一时哑口,道:“我……我也不知要怎么办。”
木七止嘿的一声,道:“有一个办法或许行。”
孟焦二将喜道:“什么办法?”
木七止道:“契丹狗之所以围困遂城,是因为咱四人杀了耶律休哥。”顿了顿,又道:“嘿嘿,要是有人把我四人的人头献给那萧太后,她或许立马退兵了也说不定……”
话未说完,只见孟焦二将愤然道:“你把我兄弟二人看成什么人啦?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我兄弟二人又怎么会干!”说话间更是一脸怒气。
木七止一向口无遮拦,他自觉言语上有所得罪,只有赔笑道:“小弟说的当然不是你二位老兄。”他心思一转又道:“小弟说的是那张监军,要是张监军在,小弟这法子,他一定双手赞成。”
此言一出,孟焦二将哈哈一乐,道:“想必如此,想必如此。”
北风凌冽,众人皆是没有睡意,这晚上要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晚上,谁又能睡得着?众人一筹莫展,更是默然无语。
这时一个宋兵端上来一壶热酒,木七止接过,一口灌到嘴里,只觉身子暖洋洋的甚是好受。
杨延昭端着酒杯,瞧着一缕缕热气随风而逝,更是一阵惆怅。
那宋兵还未走近孟良跟前,只听他一口怨气的道:“本将一身的热血,不用饮酒!”说话间一摆手,那宋兵悻悻的转身。
忽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啊呀,我有了。”
木七止诧异的道:“有了?杏儿你……你有什么了?”
只见柳杏儿杏眼盈波,巧笑了一下,道:“我有了一个主意。”
木七止疑道:“一个主意?一个什么主意?”
柳杏儿道:“当然是一个活命的主意?”
木七止一听,大喜道:“杏儿你想到什么了?快说,快说。”
柳杏儿一展她那如花般的笑靥,跟着道:“我有法子一夜之间造一座固若金汤的遂城。”
旁人只道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在说笑,一夜之间又怎么能造出一座城池来?只见他们悻悻的道:“这姑娘莫不是在说疯话?”
别人认为柳杏儿在说疯话,木七止当然不会也这么认为。柳杏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柳杏儿虽然不懂半点儿武功,却往往能出人意表的想出绝妙的法子来。柳杏儿也从来都不说大话,她说出来的话也从来不会食言。
木七止惊喜的问道:“杏儿你……你究竟有什么法子能在一夜之间造出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来?”
柳杏儿含笑走近那拿着酒壶的宋兵,她倒了一杯酒端在手里,但见她挥手一扬,冒着白气的酒水洒在地上,瞬间结成薄薄的一层霜。
木七止诧异的走上前来,问道:“这……这是什么法子?”
柳杏儿指着地上的那层霜,道:“这还不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冰城’?”
木七止瞧着这一层薄薄冰霜,一下子更是恍然大悟,只见他大笑道:“是,是冰城,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冰城’!哈哈,想不到杏儿你这么本事,这么古怪的法子也能想到。”说话间又笑又乐,一时手舞足蹈。
三郎诧异的道:“哼,你……你怎么疯疯癫癫的?”
杨延昭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的道:“你……你究竟想到什么主意了?”
木七止双手捂着脑袋,一阵苦思,众人见他刚才还又笑又跳,这时却动也不动,令人好生费解。
一炷香时辰后,木七止忽然盯着杨延昭,道:“我想到一个法子。”
杨延昭疑道:“什……什么法子?”
但见木七止围着杨延昭一阵打量,道:“我的这个法子叫‘天狼星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