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羽无比震惊。
她震惊的,不是高五凶狠可怕的样子,而是丛林里久久回荡的声音。
她不禁抬头瞧了眼高五。
浓眉大眼高鼻梁,除了皮肤黑点儿,其实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刚才还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现在已经恢复了木木愣愣的状态,看向前方的眼神稍有些呆。
樊羽扭头,往他身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些黑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她抬眼往四周瞧了瞧,没瞧出哪里有什么不同。
高五抱着她走回茅草屋,在门口位置轻轻将她给放下。
樊羽刚一落地,打眼就瞧见了木架子旁边那一堆的野葡萄,立时眉开眼笑。
她蹲到跟前,“你,你都搬回来了?”
“嗯。”
樊羽搓搓双手,喜不自胜地说道:“太好了。”
先不说自己在这里会有什么大作为,起码能喝到自酿的美味的红酒。
绣鞋和衣摆还是湿的,樊羽起身,进屋换衣前,还是把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相公,方才那些回你话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问完,小心翼翼地觑着高五的脸。
高五眼神微动,停了会儿,才慢慢说道:“是随我征战多年的兄弟。”
“兄弟?”
这么解释好像是对的,他们管高五叫“大哥”。
“他们,”樊羽眨眨眼,“是多少人?都听你的吗?他们住在哪里,吃什么?”
高五黑漆漆的眸子动了动,转过身走到木桶旁,背对着樊羽说道:“这些小事,娘子不必操心。”
樊羽:“……”
他还有所保留呢。
樊羽盯着他厚实的背,说道:“相公,我不是要打听什么,这荒郊野外的,我担心你的兄弟们吃不饱穿不暖。若是他们没地方吃饭,你只要找来米面,我不怕辛苦,我可以做给他们吃。人多了,有个什么事情的,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她正愁高五走了之后自己如何生存,若是高五能给自己留几个武艺高强的手下,那自己铁定就不愁了。
那道厚实的背影一动不动,樊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慢吞吞地答了声:“好!”
好什么?樊羽不知道。
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进屋换衣服。
在床角找到自己的包袱,扒拉开,幸好里头有几身衣物,还有一双绣花鞋。
她回头瞧了眼门口方向。
门敞着。
她稍事犹豫,在关门与不关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关门的想法。
里衣未湿,她只不过是换个外衣和鞋子。
这个门板厚重,关起来费事,反正高五就在门口,这附近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她背过身,轻轻脱下外衣,修长的细颈下,一片酥胸半遮半掩,如凝脂白玉一般。一双秀腿水润颀长,一双小巧的玉足也是秀美妖娆的。
樊羽沉浸在自己的美色当中。
却听得咣当一声响。
吓得她身子一抖,抓着外衣便蹿到了床上,一双眼睛警惕地瞧向门口。
除了门板被合上之外,好像没有其他异常。
她心慌慌地穿上外衣,手忙脚乱地系好,下榻穿上了干净的绣花鞋。这才轻提裙摆来到门口处。
细嫩的手掌触到门板上,使力一推,在吱吱嘎嘎的声音中,费力将门给推开了。
这要是阴雨连绵的天儿,沾了湿气的木板会更加厚重。樊羽这柔弱的小身板,到时候怕是推不开这扇门。
门外,阳光炙热,高五蹲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两根穿了红薯的竹签,正在火上烤。
樊羽瞧眼四周,没什么人,心里琢磨着刚才门板突然关上定是跟高五有关。
门板厚重,风是刮不上的。
只能是人为。
她走到他身侧,“中午吃烤红薯?”
“嗯。”
樊羽不指望他能说句什么,想了想,蹲到他的旁边:“相公,可以跟你商量件事情吗?”
“嗯。”
樊羽递出去早就准备好的一百两银票,“相公,这是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起码可以采买些日常用品。你可以给你的兄弟们置办点儿衣物、吃的。如果方便,我们一起下山置办。”
就茅草屋一穷二白的样子,临时住个一两天还凑合,长此以往是不行的。
高五似是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银票,两只黑眼珠子盯着那张银票发怔。
樊羽以为他嫌少,忙道:“不瞒相公,我统共就八百两银票,再有就是点儿钗饰和一点儿散碎银子。相公若是需要,尽可以用。”
她统共就两个小包袱,想瞒肯定瞒不住,不如实打实地说。
高五犹犹豫豫地接过银票,“你需要什么?我让人去买。”
这是不打算带她下山了。樊羽道:“这些野葡萄,不仅仅好吃,还可以用来酿酒。你帮我去买几个木桶和一些糖,买回来以后,我把所有葡萄洗干净,晾干,然后将葡萄捏碎,放入一定比例的糖,封存,一个月之后就可以饮用。”
她毫不保留地将酿造葡萄酒的法子告诉高五。
他是将死之人,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高五很干脆地答了声“好”。
樊羽道:“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置办几身粗布衣裳,”她解释道,“在这荒郊野外的,我穿这些艳色的衣服不合适。”
停了好一会儿,高五答了声:“好。”
红薯烤好了,高五递给她一个,樊羽自己慢慢剥了皮,咬了口,又香又甜。
她爱吃。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慢腾腾地吃完了一个红薯。
刚吃完,另一个烤好的红薯又递到了她眼前,她舔舔嘴唇,“再吃这一个就好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守着这个闷葫芦吃完红薯,樊羽到水盆边洗了洗手。
她兀自回了屋里。
无事可做,樊羽懒洋洋地歪到榻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夕阳西下,天都快黑了。她双手捂着嘴巴打了个深深的呵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
紧紧鼻子,她竟然嗅到了肉的香味。
她下了榻,奇怪地走出去。
高五像是一下午没挪动地方似的,照旧蹲在火堆前,不过手里的竹签上串的不是红薯,而是肉块,此时肉块已经烤得差不多了,散发着香醇的味道。
她凑到跟前,好奇地问道:“相公,这是什么?”
“野兔肉。”高五把其中一根签子递过来,“已经可以吃了。”
樊羽没客气,接了过来。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肉质鲜嫩,咸味里带着很浓的腥膻气。
她眼睛一闭咽了下去,余下的签子往身旁一递,“你吃吧。”
“不好吃?”
“我不喜欢。”
睡了一下午,樊羽并不觉得饿,她道:“我不饿,晚上吃点儿葡萄就行。”
她回头去看自己那些野葡萄时,发出一声惊呼:“天哪,你都买回来了啊。”
门口的架子上堆着一个大罐子和一个包袱,架子旁则是几个新的木桶。
她揭开罐子,里头红红的一堆,她伸出手指捻了点儿,甜丝丝的,是红糖。
打开旁侧的包袱,果然是几身灰色的粗布衣裳,她拿出一件往身上比量,扬声问道:“相公,是买给我的吗?”
高五“嗯”了声。
樊羽拿着衣服喜滋滋地进了屋,进屋后,她想了想,使了力气将门板给关上。
窸窸窣窣之后,她换上了粗布衣裳。
娇娇媳妇立马变成乡野农妇。
她摘下耳饰及发钗,将一头浓密的黑发挽成发髻。
她抱着自己中午和傍晚换下来的衣物,利利索索地走到门外。
将衣服和绣鞋扔到其中一个较矮的木桶里,她故意绕到高五面前走了两步,双手叉腰,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样,好看吧?”
除了脸上无可遮掩的风华之外,她就是普通农妇的打扮。
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状态,尤其是在山林里,她觉得这样才是最舒服的样子。
她笑吟吟地看着高五,期待他对自己的装扮发表什么样的看法和见解。
高五表情木木地看了她两眼,一声不吭地垂下头。
完全无视她的问题。
樊羽有点儿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跟个将死之人较个什么劲?
她又问道:“相公,你只买了这些东西?”她要的糖、木桶和衣服都买回来了,不过没见其他的。
高五终于有了动静,低低地“嗯”了声。
“相公就没买身自己的衣服?”离着两步远,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汗渍味,她断定他身上的衣服肯定穿了不只三两日,应该换换了。
“我不需要。”
真是根别扭的木头。
樊羽也懒得管了,横竖只两三天的功夫,他就走了。她闭眼忍忍就是。
说话间功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想到山涧边洗衣服和葡萄的樊羽,便打消了念头。
她拿来一件换下的衣服,铺在高五旁边的地上,自己脱下绣花鞋,盘腿坐了上去。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四周暗下来,在一片漆黑中,樊羽闭着眼睛,感受周遭的宁静。
不过她并不怕,毕竟身边坐着个能打能杀的。
在静默中待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樊羽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喜欢林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