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羽慢慢偏转过头,夜色漆黑,她仅能模糊看到高五的轮廓。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稍稍考虑了下。
一天多的相处,令她对这个粗壮的汉子,多少有些了解。
体格强壮,武力值不容小觑。同时,脑子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呆笨,能让一些武功高手听命于他,就很能说明问题。至于他给自己赎身,按正常来说,定是被自己的美色所倾倒,所以才不惜抛出来之不易的万两银子。
可人是赎回来了,他有爱惜的举动,却无半分亵渎的意思。
这就有点儿古怪了。
樊羽并不是古板的人,在乱世飘摇的时代,她再聪明,也掌控不了所有的事情。顶多是有多个选项的时候,她择其优者而选之。
既选了高五,她便有了委身于他的心理准备。可这个高五却宁愿坐在地上睡,也不沾染她半分。
这就有点儿让她看不透了。
“相公是指我在山涧里跟林赼说过的那些话,对吧?”
“嗯。”
樊羽轻声说道:“相公,林赼找上门来,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何况他又带了那么些人来。我心慌害怕,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身份本就卑贱,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我命里应得的。可相公不是,相公若是不去赎我,那些银两够相公这辈子吃用不尽的。如果相公因了我有什么意外,我怎可安心?我只不过胡乱编些言辞应付,他若是垂涎我的美色,想必会忌惮几分。”
她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问:“相公,你因我得罪了林家,会不会后悔为我赎身?”
在被赎身之前,林赼便是风月楼的常客,一来必点樊羽,听她弹琴听她唱曲儿,相处久了,两人情愫渐生,虽樊羽未口头上承诺过林赼什么,但每每他问,她总是一副含差带怯的样子,言行举止之间已经向林大少爷传递了喜欢的信号。
所以林赼才会自信满满。
若是高五有心调查,这些事情必会知道。樊羽担心高五对自己起了厌烦之心,那可就麻烦了。
这次,高五没再犹豫,很快便答了腔,他道:“不悔。”
樊羽暗自松了口气。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黑影忽然疾速奔至两人面前,樊羽还未来得及害怕,就听到对方说道:“大哥,王爷让人传来口讯,明晚宴请您和夫人。后日出发。”
高五稍顿,答了声“好”,那人便跃了出去。
樊羽的心,猛然间沉了下去。
书里,她很久之后才会见到王爷,王爷喜爱美色,一见她便动了色心,厚颜无耻向林赼提了要求,林赼居然答应。一顶小轿子,便让她由林赼的女人变成了王爷的小妾。
可这次,竟然这么早就要见到王爷?
樊羽顿时忧心忡忡。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樊羽有些烦闷,默默起身,穿好绣鞋进了屋子。
昨晚和下午都是合衣而卧,睡得不是太舒服。
这次,樊羽脱了外衣,有气无力地躺到榻上。
翻腾来翻腾去,也不知道究竟翻腾了多少个来回,樊羽终于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门板严严实实关着,屋内只樊羽自己。
她并没感觉奇怪,头一个晚上高五没碰她,第二个晚上不碰也正常。
她穿上衣服,心事重重地下了床。
推开房门,这回,高五终于不是在做饭了,他背对她,负手而立,魁梧身材一览无余。
听到门响,他回过身来,眼神朝门旁看了眼,“包子还热,快吃了吧。”
樊羽这才看向门旁,木架子上有两个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难怪没做饭,原来是派人下山买的。
昨儿一天,樊羽也没正经吃饭,这会儿肚子觉得饿,她没客气,洗了两把脸之后,拿着两个包子,小口小口吃完。
包子是肉馅的,味道不错,吃完,她甩甩手,搬起装着脏衣服的木桶,说道:“相公,没事的话,我想把葡萄和衣服都给洗了。”
不管晚上会发生什么,这色泽透亮的葡萄不能浪费,先酿起来再说。
高五瞧了眼那堆葡萄,“娘子,衣服到山涧那边洗,这些果子,等我提水回来洗吧。”
葡萄搬来搬去的,该搬腾坏了。
樊羽点了点头。
高五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木桶,兀自走在了前面。
他不用樊羽,樊羽倒也乐得自在,她空着双手,悠闲自在地跟在他的身后。
空气清新,水流清澈,樊羽蹲在石头旁洗衣服。高五则来来回回地提水。
他没用旁人,自己提着水桶来打水。
等他将所有的空桶全打满水,樊羽的衣服也洗好了。
高五提着装湿衣的木桶走在前面,樊羽悠哉悠哉地跟在他的后头。
高五在两棵大树之间拉起绳子,将洗好的衣服挂上去。彩衣随风摇摆,成了山林里一道特别的风景。
樊羽开始洗葡萄,高五站在边上帮忙。她洗好葡萄,他拿到木架子上晾晒。她洗完,他也晾完了。
她站在木架子旁给葡萄们翻身,高五把脏水全倒掉,重新打了两大桶水回来。另外几个新桶,则放在太阳底下晒。
天气晴朗,阳光温热,过了晌午,葡萄就晾好了。
没有白糖,樊羽就用红糖。按照五斤葡萄一斤糖的比例,大致铺到了干净的木桶里,铺完,她手伸到木桶里,把葡萄捏碎,搅拌均匀后,将木桶封好,高五将之搬进了茅草屋。
一大堆葡萄,最后只装了一个木桶。
樊羽捶了捶自己的腰,“终于忙完了。”
两人连午饭都没吃。
高五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看了樊羽两眼,“咱们下山吧。”
樊羽眼神一暗,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轻轻“嗯”了声。
高五:“换换衣服,把你的东西全带上。”
樊羽顿了顿,绕过他进了屋子。
包袱里统共还有七百两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她想了想,快速地弯腰,两只绣花鞋的鞋底各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余下的,连同首饰放进包袱里。她一手提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高五问:“你不换衣服?”
灰色的粗布衣服看不出脏来,只是洗洗刷刷的过程,衣摆湿了几处。
樊羽表情淡漠地瞟了高五一眼,“这样,不好么?”
高五让她带上所有的东西,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这个高五,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他花高价赎了自己,一点儿不碰,大概为的就是今晚吧。
谁不知道鹤成贪恋美色?
只要把她送到王爷面前,王爷定会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