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会儿功夫,樊羽便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面纱、帷帽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芳润看不到她的表情,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问:“夫人,这么快?”
要诊脉,给方子,总需要一点儿时间的。
“上了马车再说。”
一坐进马车里,樊羽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芳润不解地问:“夫人,倒底发生何事了,您竟如此开心?”
南星也耐不住好奇,边驾车边问:“夫人,您没事吧?”
樊羽只顾着笑,就是不说话。
歪头笑一会儿,倚着车壁再笑一会儿,捂着肚子笑一会儿,双手捂着面纱再笑一会儿。
把芳润和南星笑得莫名其妙。
樊羽笑了一路,到了宅子门口,芳润搀扶着她慢慢走下马车,她这才止了笑。
她轻咳几声,道:“南星,先将门掩好。打个灯笼过来。”
南星依言而去,提着一只灯笼走过来。
樊羽手捏住面纱的一角,不放心地问:“南星胆子定是大的,姑姑,你胆子可行?”
芳润不知她要做何,缓缓摇头:“我,不怕。”
樊羽手一扯,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的一张脸露了出来。
南星吃惊地瞪大眼睛,芳润则吓得手捂胸口倒退几步。
樊羽赶忙将面纱遮上,“别怕别怕,是我画的,画的。”
芳润心有余悸,“夫人,您这是?”
“林大少爷一直与我为难,我总要想法子断了他的念想才是。”樊羽笑着解释,“我听闻林大少爷害怕蜈蚣,便故意将自己的脸画成了这副样子,加之穿了一身白衣,他自然是吓得屁滚尿流。”
“行了,都这么晚了。南星,你辛苦了一整天,快去歇着吧。芳润,你也是,早些歇着。我自己洗把脸就成。”
芳润哭笑不得,扶住樊羽的胳膊,“夫人啊,您真是鬼灵精怪的,这样的主意也想得出。”
两人笑盈盈地迈进内院,芳润问:“那名医胡那里呢?他没帮夫人诊诊脉?”
“我向他道了声谢,说了声有缘再见便下来了。”
“为何不让他帮忙诊诊脉?”
“我自己的病症我心里有数,不妨事的。到了时间自会好,何必麻烦他人?”
芳润看樊羽的眼神透着丝敬佩,“夫人,您不仅长得好看,还聪慧过人。”
脸上油墨不太好洗,芳润让樊羽老实地站在面盆前,她拿着巾帕一点一点地帮其擦拭。
樊羽闭着眼睛,“姑姑,你不怕?”
“知道是假的,怕什么?你这都涂得好厚啊,也不知道影不影响脸颊恢复。”
“不会影响的。”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夫人告诉我一声,让我帮帮忙,我虽然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但多少能帮衬着些。”
“这几日在山上,姑姑跟着我太辛苦了。我心疼姑姑。”
“能得到夫人的怜惜,再辛苦,我也是愿意的。”
“那好,姑姑就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吧。”
“好!”
时值秋季,天亮得晚了些。
睡得太晚,樊羽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天光大亮,外头沙沙扫院子的声音将她给惊醒了。
她穿好衣裳,呵欠连天地走出去,就看到范朵拿着把大扫帚,正一下一下地清扫着院子。
“范朵,你当心自己的身子。”
范朵:“夫人,这些活儿累不到我。夫人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芳润提着裙摆急溜溜地迈进来,“夫人,陈妈妈又来了。”
“又来?”樊羽顿住,“把陈妈妈请到堂屋,我随后就来。”
樊羽匆匆梳洗,赶了过去。
临出门前,她想了想,将面纱遮到了脸上,走出去两步,复又回头,将昨晚那顶帷帽戴到了头上。遮掩严实了,她才赶去堂屋。
“陈妈妈,您来啦?”樊羽赶紧吩咐,“姑姑,还不快去给贵客倒茶!”
“是,夫人。”
陈妈妈摆手,“茶倒不必了,阿羽,我问你啊,昨晚倒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一大清早林大少爷便差人来,说是你的事情,他不再关心了?”
“陈妈妈,”樊羽低泣一声,“我这病,拖得久了,名医胡又能怎么办?我容貌已毁是事实,林大少爷不想见我,那我只能认命。”她垂头,抽抽咽咽地道,“陈妈妈,我现在倚仗不了旁人,能倚仗的,就只有您了。”
“你没得罪林大少爷?”
“这种情形下,我巴结还来不及,怎忍心去得罪于他?”
“那就好,林大少爷只说不再关心你,但具体原因却是未说。我这心还提着,以为你犯了什么大小姐的脾气,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陈妈妈无奈地说道,“凡事皆是命,若是老天爷要毁你容貌,你就只能接受了。”
她摇头叹息:“可惜啊,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樊羽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陈妈妈,我这儿还有一个消息。昨儿个郎中来,说我已经有了身孕。这往后啊,什么容貌不容貌的,我不想再花费心思去治了。我以后的任务,便是好好抚育肚子里的孩子,当个温恭谦良的好娘亲。”
陈妈妈愕然,“你竟是有孕了?”
“是啊。”
“那,你还真得好好保重身体了。”
樊羽知道,林赼好面子,定不会将昨晚见面受惊吓的实情详细说与陈妈妈听,这样反而好,她既消了林赼的色心,还能在陈妈妈这里卖个好。
“陈妈妈,我在风月楼时便蒙您照顾,这以后,少不了还得让您多费些心。我同肚子里的孩子先谢过陈妈妈了。”
“瞧你这话说的,”陈妈妈笑容满面,“我把丑话说前头,酒必须好。只要是好喝,我定能帮你卖个高高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