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云宫里,芳润姑姑和丹云喜气洋洋的。
“这宫殿真大啊。”丹云摸着桌子的边角,兴奋又激动。
“皇后娘娘要住的地方,自然是恢弘大气的。”芳润白她一眼,“以后行事说话都要注意着些。”
丹云吐吐舌头,“那是自然。”
芳润端了一杯水递给坐在桌前的樊羽,“娘娘,今晚舟车劳顿,您定是乏了,早些歇息吧?”
“我不困。”樊羽问,“皇上呢?”
樊羽能看得出来,皇上听到自己肯定的答复是很开心的。之后,她这厢收拾东西乘坐马车赶往皇宫,皇上好像去了别的地方。
她进宫后已经安置下来,但皇上那边再无动静。
“娘娘是不是盼着皇上过来?”芳润眼里盈满喜意,“皇上能封您为皇后,可见您在他心中的位置,定是最重要的。”
樊羽喝了口水,没有作声。
芳润歪头瞧了她一眼,“娘娘可是有烦心事?”
樊羽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酿制红酒了,”她叹了口气,“到时,我已经有了皇后的身份,怕是不方便去做那些事情。可细想想,我总觉得有些遗憾呢。”
芳润诧异,“娘娘竟然在想这个?”
“可不是么,风月楼里,这种红酒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赏识,眼瞅着价格水涨船高,我还琢磨着今年的红酒酿出来之后,定要调高价钱,多赚一些呢。”
“娘娘,不是奴婢说您,您现在贵为皇后,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哪还用得着为银钱操心?若是被皇上给听到,他止不定会伤心呢。这好容易给您挣了个天下,您却还记挂着那些琐碎小事。”
樊羽失笑,“姑姑这就说错了,这是皇上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却不是为我。”她神色一黯,“等皇上忙完手中的急事,选妃就会被纳上日程了吧。”
刚当了将军,便有人上门说媒,连一向傲气无比的知县女儿江虹熠都求着来当妾,这会儿,哪怕让她进宫当个宫女都是甘愿的吧。
芳润道:“娘娘,历代历朝,皇上后宫都是嫔妃众多。皇上要权衡各方势力,后宫自然要增添新人。但娘娘贵为皇后,左右她们都越不过您去,您大可以放心。”
樊羽不说高兴,也不说伤心,坐在空荡荡的倾云宫里,失神。
那边,皇上风尘仆仆地踏入福寿宫,北月随后跟了进来,动作麻利地找出一套新的衣裳,恭敬地说道,“皇上,沐浴更衣吧。”
东河安排人抬进了一大桶温水。
皇上迅速脱掉带有血腥气的衣裳,抬脚踏入桶里。
东河将带血的衣服收拾下去,北月帮皇上洗发,“皇上,这样的事情,以后您不必亲自去。让下人们料理就行。卑职想想都有些后怕,若是吴大人早有准备,今日只怕更为凶险。”
“无妨,朕非继承大统,自然有人不服。只是这姓吴的表现得嚣张了些,竟敢私下勾结,意欲反叛。朕不得不杀之。”
“皇上派人去杀即可,您千金贵体,怎可亲自去?”
“朕要亲眼看看他们的嘴脸。”皇上垂眸,音色冷酷无情,“再有犯者,杀无赦。”
北月小心翼翼,“是。”
“皇后娘娘安置好了吧?”
“已经安置妥当,皇上放心,倾云宫是唯一一个没有见过血腥的宫殿,里头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北月道,“只是,那些关在偏殿的太监、宫女,怎么办?”
“关些日子,全部放出宫去。”皇上道,“那些不服的,有叛乱念头的,一律杀之。安分守己,听话的,则放他们一条生路。”
“除了殉主的,余下这些,都挺老实的。皇上确定不用他们?”
“不用,发些银两打发出宫,让他们自谋生路吧。”
北月为难地抿了下唇,“那,皇上的意思,是不是需要再找些新的太监?”
自古以来,这皇宫里除了皇上,就不能再有其他男人。
若是皇上非要北月、东河净身,他们即便是不愿,也唯有听命。
皇上蓦然睁开眼睛,语气沉郁:“不必。朕已经习惯了你们在身边,便依然如此吧。”
北月眼睛里涌上喜意,“多谢皇上。”
他刚刚还担心自己的“小弟”呢。
有皇上这句话,确定是保住了。
他起码可以娶妻生子,绵延子嗣。
“皇后宫里找女子侍候即可。”
“是。”
皇上重新阖上眼睛,停了好一会儿,他语气低缓地说道:“你可知,今日又杀死了多少人?”
北月帮其洗发的手顿住,迟疑地回答:“皇上,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这几日,我总闻着自己身上有挥散不去的血腥气。靠近皇后的时候,我生怕她会惶恐、害怕。”
“皇上,您无错,错的都是他们。他们包藏祸心,必须杀之。”北月说道。
为了登上帝位,他们的确杀了不少人,只这皇宫里,便有几千人之多。今日的吴良为大人,是皇上亲自动的手,吴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杀。
“以前杀人,是在战场上。我不杀对方,对方便会杀掉我。鲜血四溅之时,觉得理所应当。可现在,却都变了。吴良为藏在书房的那份名单,上面有二十几位大臣的名字,若是他们皆有反我之心,也必须杀之……”
他现在才体会到了,他是一路踩着鲜血,才登上的帝位。要使帝位稳固,还将有更多的杀戮。
他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杀戮何时才能停止。
“皇上,您定是这几日累着了。”北月小心说道。
夜深人静,芳润和丹云都退了下去。
樊羽安静地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这床榻比之在将军府里的,大了足足有两倍。她一个人躺在上面,偏觉得寂寥、渺小。
烛火熄了,屋内只有一点点微光,樊羽长睫翕动,眼神从左边转到右边,再从右边转回左边。
毫无睡意。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樊羽转动脑袋,颇为警醒地看向门口方向。
微光中,皇上脚步极轻地走了进来。
当看清是他,樊羽赶紧闭上了眼睛。
她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何没有睡意了。
皇上请她入宫,这是她入宫后的头一晚,他怎么可能不来?
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平躺着,耳畔传来男人一步一步靠近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是清新干净的气息,逐渐飘入她的鼻端。
床榻很大,但她偏偏躺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皇上靠近床侧,慢慢在床边坐下,侧头看了眼樊羽。
樊羽莫名有些紧张,屏气凝神,几乎不能呼吸。
皇上微侧身看了多久,樊羽便屏气凝神了多久。
终于,皇上回转过身,面朝外,樊羽趁机睁大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呼吸了一大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在他进来的一刹那,她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皇上背对樊羽坐了会儿,竟然开始宽衣解带。
樊羽惊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皇上脱下衣裳,轻撩被子躺在了外侧。
床榻足够大,樊羽躺在中间,他躺在边侧,两人互不挨着。
樊羽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他许了自己皇后之位,她便是要在这深宫里活下去的。
既然是要待在这深宫里,必得适应身旁这位。
不管喜不喜欢,起码是不能拒绝他的。
她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
权当这是工作,要配合,要配合。
似催眠般。
等了许久,旁边却再无动静。
她仔细听了听,身侧的他竟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
樊羽微怔。
他,这是睡着了?
身边忽然多出这么一个大块头,本就没有睡意的樊羽更加睡不着了。她脑海里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思绪,慢慢地熬着时间。
天快亮的时候,外头传来北月轻微的声音:“皇上,该起了。”
樊羽身侧依旧是无声无息的。
外头的北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回音,声音抬高一点儿,“皇上,该起了。”
樊羽忍不住,轻轻碰了碰皇上右侧的胳膊以示提醒,她不碰还好,这刚一碰,皇上身体似遭受突然袭击,条件反射般跃起、转身、锁喉……
大清早的,樊羽被掐得喘不上气,眼白上翻,嘴巴艰涩无比地张着,喉口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啊啊”音。
皇上这个晚上是真睡着了,积攒了多日的疲惫令他短暂性地睡了一个安稳觉。连北月的提醒都没有听到,樊羽乍然的触碰,使他做出应急反应。做完之后,从睡梦中刚苏醒过来的大脑,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反应。
他神色有一刹那间的呆愣。
掌下的肌肤滑腻无比。
在意识到被自己锁喉的是樊羽之后,他飞快地松了手,神色极为尴尬地看着她。
得到解脱的樊羽,半起身子,手捂着胸口,不断地咳嗽起来。
刚才那一下,差点儿把她的小命给交待了。
夏日清凉,樊羽穿得本就不多,这光顾着咳嗽,肩带不经意间滑落,白皙光洁的玉背和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
皇上呆愣的眼神中涌入了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