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秘密

听到这个名字，神行海克感到一口气突然堵在胸口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上次见到丽卡露时，还是五年前，他作为嘉宾去学院参加毕业典礼，顺便偷看了一眼。那时，她在上课，八岁的小丫头，打得有模有样，他看着看着就笑了。

后来，还有一次，他向学院的一位熟人打听过她的情况。

再之后，他越来越忙，几乎把她忘记了。

“学院不能向指挥官推荐毕业生，这不符合规定。”神行海克感到不安，他不明白莱拓院长的用意，更不清楚他知道多少过去的事，“一对一，实力一目了然，公平竞争。”

“是有这样的规定。不过，你不觉得，这是很愚蠢的规定吗？”莱拓院长低头一笑，“你放心，这个规定，明年就会撤销了。”

神行海克没理会，把目光投向竞技场，希望这场对话到此结束。

“你不相信？”莱拓院长也朝竞技场看去，“我们这个时代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像禁婚的规定。坦白的说，你刚刚提出来的时候，我以为你疯了，这几年试行下来，我必须承认，确实对统治军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我一直都想请教，你是怎么想到的呢？”

神行海克还是没理他，沉默着，把头转回莱拓院长的方向。

莱拓院长也同时侧过身来，两人再次相视。

“总之，有了这样的贡献，神行海克不再仅是最后一战的英雄了，对不对？”莱拓院长没等神行海克回话，继续说着，“在这个时代里，禁婚，加超级医疗，再加上我代领的学院，你知道意味着什么？——超级战士。未来的十年，将出现一批真正的超级战士，他们即将扭转乾坤。你不想要一个这样的战士吗？我肯定地告诉你，今年的毕业生里，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潜力，就是丽卡露。”

神行海克大笑起来，又担心打扰了小勇的观战，压着自己的气息，“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丽卡露确实是我送进学院的，几任院长都知道，我也没想隐瞒，但是，她才十三岁。毕业？潜力？说这些是不是为之过早？”

“一点都不早。”莱拓院长立刻回复，“我不知道，十年前，你是怎么做到的，能让学院破例接收一个三岁的孩子。但是现在，我负责地告诉你，十年的课程，她完成了，所以，不管她多大年纪，她都是今年毕业。”

“不可能……”神行海克摇着头。

十年前，为了把丽卡露转到其他的孤儿院，他把事情一路捅到统帅圆桌，收到的回复却是让她进入统治军学院的指示。虽然他觉得不妥，毕竟她才三岁，却也只能照办，就算学院再艰苦，总是好过孤儿院。至少，在学院里，她能吃饱睡好。

他记得，入学那天，当时的院长对他暴跳如雷的大吼：“这么小的孩子，连路都走不稳，送来做什么？学院不是幼儿园！”

然而，他拿着统帅圆桌的指示，学院不敢不收。就这样，他把她安置好了。告别时，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好好学，以后和我一起打反抗军。”

他安抚也没有用。她用尽全力留在他的怀里，把脸躲在他的下巴下面，双手揪住他的衣服。他一直认为，没有一个词配得上那一刻的感觉，直到现在，再次想起，他才发现，那是被需要的感觉。

“这么说吧，她不仅完成了所有课程，她是一个天才。”莱拓院长对神行海克眨着眼，“你不想看看她的本事吗？”

“我对所有毕业生一视同仁。”神行海克不喜欢莱拓院长的兜售，更不相信有什么天才，“看到一对一，我自会决定。”

“不行，你看不到。我说过了，你必须要求一对三，才能看到她的表现。”

神行海克打量着莱拓院长，揣测不透他的故弄玄虚，“为什么？”

“因为一个更愚蠢的规定，学院不能安排对手，一对一只能自由组合。你明白，十年寒窗都是为了今天，要是在指挥官面前被打得落花流水，前途就毁了。”

“好了，莱拓院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神行海克伴着笑声吐了口气，“既然是我把她送来，所以你就希望我能把她带走，我理解，十三岁的孩子，哪个指挥官敢用？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一视同仁。”

“你不明白。”莱拓院长睁大眼睛，“她只能去你的团队。”

神行海克心中怄着气，要不是因为他的团队太缺人，他肯定甩手走了，这个莱拓院长企图强买强卖，实在嚣张，“既然她是‘天才’，早晚都会被指挥官选中，什么叫只能去我的团队？”

“我不会让别的指挥官看到她。”莱拓院长凑近神行海克的耳朵，“我知道她是谁。”

神行海克心中的气快要积成愤怒，“什么意思？”

莱拓院长摇着头，“看来，必须要直说了，我知道她是公……”

“等一下！”神行海克紧张地扫过小勇——他还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竞技场里的一对一。

一时间，神行海克后悔不已，他应该让莱拓院长说完，也许他要说的并不是‘公主’，因为他不可能知道，除了统帅圆桌，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也有可能是丽卡露自己暴露了身份，虽然他曾告诉她“忘了你是谁”，但是她当时年纪太小，可能并不明白。

他修饰了一下声音，“我希望你不是在要挟我。”

“我是在帮你！”莱拓院长咬着牙，“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她，我也明白你为什么要保护她，我很钦佩你，做了这么多，把她送进学院，又隐藏了她的身份，让她可以正常的生活。但是，你做的这些努力很快就要付诸东流。你知道吗？她的档案里有一个脚注，里面写明了她的真实身份和她那个长得记不住的真名。她未来的长官早晚都会发现这个脚注。你想想，之后会怎样？现在的指挥官，绝大多数都是经历过最后一战的，他们能容得下敌人的孩子？排挤她，打压她，这都算好的。最可怕的是利用她。最后一战的意义太重大了，我随便想想，都好像能看到那些新闻标题，说什么最后一位公主效忠绝对统治。一旦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她就成了一象征、一个符号，终生都将被人利用，活在这个身份的阴影里，不可能全身心投入战场。这样，她的潜力就浪费了，这十年的训练也白费了，太可惜了！现在你明白了吗？她只能跟着你，只有你，会守住她的秘密；只有你，能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神行海克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一只手紧握座椅的边缘，身体不自然的挺着，好像坐在一辆疾速飞驰的车上。

“怎么了？”小勇像是察觉到了异常，凑过来问，又对远处的莱拓院长点了下头。

“没事。”神行海克想要支开小勇，却找不到理由。

“还在犹豫吗？”莱拓院长的声音透着焦急，“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我把她叫来，你看看她。”

“不！”神行海克想见她，但不是现在，不是在小勇面前，他也不可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上战场，更何况他曾经费尽千辛万苦救下这个孩子，他还记得，最艰难的一次，为了让她看医生，他强行把她带出孤儿院。那天，她高烧不退，身体就像一只小火球，他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他有些吃惊，她看上那么瘦弱，托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感觉。护士们拦不住他，就报了警，警车把他逼停在路边。他和警察僵持不下，引来了一群好事的围观者。

“我是神行海克！这是阔山王国的公主，是我杀了国王和王后，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孤儿院对她施虐，是犯罪，我不能看着她病死。”

他觉得自己语无伦次，可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暴力只能引来更多麻烦，她病得厉害，没有时间耽误了。

他没有想到，警察不仅听懂了，更信服了，给他让出一条通路。

第二天，他再次登上各大媒体的头条，这个救人的故事竟然比杀王更加震撼人心。

那段时间，人们需要知道这个世界不光只有杀戮，而他的行动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接她出院时，他被人群团团包围，人们欢呼着他的名字。他知道，这个熟悉的场景意味着什么？最后一战由此被重新记起，而自己仍是那个英雄。

那一刻，他感到她小小的身体在手中变得轻盈起来，就像一片羽毛。他用衣服挡住她的脸，没让任何人看到。

“她马上过来。”莱拓院长不顾神行海克的反对，按起了设备。

神行海克想走。

看看她？是有代价的。

十年前，他到孤儿院看了她一次，之后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再之后，他带了一盒巧克力给她，她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下一次，一件崭新的衣服，她轻轻揽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一个玩具娃娃，换了她一个短短的拥抱，他还想再要一个拥抱，所以又去买了一只玩具，一次又一次，直到她一看到他就会飞奔进他的怀里。那是一种让他着魔的感觉，每次离开孤儿院，他都选择步行回家，在途中慢慢体会心中的满足，到家时身体已经充满了斗志，让他迫不及待奔赴战场。

“你看看她。”莱拓院长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