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窥视

接通丽卡露的来电后，就看她一直盯着屏幕不说话，安德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动物园，还去吗？”

“嗯……明天。”丽卡露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明天？”安德又想了想，“不行，明天星期四，我有点事。”

“哦。”丽卡露快速应和一声，眼睛向下一看，像是要挂。

“等一下——”安德叫住她，“今天就去，我现在没事了，马上来接你。”

“今天？”丽卡露眯起眼睛，“已经五点多了，要关门了吧。”

“不，才刚刚要开门呢。”安德挑起一根眉毛，“你等我。”

安德一路都想着丽卡露迷惑的表情，一个人在车里偷笑好几次。来到她的公寓楼下，发现她并没有在门口等，他琢磨着，是叫她下来呢，还是上楼去找她？还没想好，身体就已经完成了停车、上楼和敲门这一系列的动作。

然而，这个选择可能不太好，因为电梯里，两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显得特别局促。

丽卡露眼球无助的乱转，睫毛跟着一闪一闪，安德看着，还是想笑。

直到上了车，气氛才缓和一些，两个人好像各自知道自己的位置，面对面坐着。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丽卡露摇了头，安德就开始输入地址，他故意说：“现在算是入冬了，天黑得早，正好去玩。”

然后，他就偷看丽卡露困惑的团起眉眼。

看来她是真的没去过这种地方，安德几乎可以肯定，因为已经下车向大门走去，她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好笑的表情，眼睛像是看着一团迷雾，找不到方向。

“安德，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丽卡露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动物园呀。”安德还是忍不住逗她。

“天都黑了。”丽卡露向他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而且，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盯着我们？”

安德笑起来，“你走到哪，不都有一堆眼睛盯着看吗？你还不习惯？我都习惯了。”

“可是……”丽卡露依然踌躇不前，“我们还在城市里吗？是不是已经到郊区了？”

“怕了？不像你的风格呀。”安德想要大笑，强忍下来，“这里看上去荒郊野岭的，是为了营造气氛，你想看的动物，就在前面，相信我。”

丽卡露一脸半信半疑，跟在安德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穿过一条丛林小路，终于来到了霓虹璀璨的大门下。

“欢迎来到夜间动物园！”工作人员头戴牛仔帽、脚蹬马靴，一身装备好像猎人，“两位是今天的第一批客人哦。”

丽卡露一下绽开了笑容，“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还不用自己走呢。”安德又是一挑眉，嘴角也跟着翘起。

工作人员挥挥手，引着他们前行，黑暗中，各种动物的低鸣声迂回萦绕，隐隐约约，忽近忽远，氛围阴森恐怖，却又诱人深入。

“游览列车十分钟后进站，请稍后。”

工作人员说完，就好像凭空消失似的不见了。除了天上的一轮弯月，还有脚下白色的月台，四周只有黑漆漆的树影，丽卡露看上去有些紧张，不停张望。

“你不会是第一次吧？”安德凑到她耳边。

丽卡露斜着眼珠，看着他，微微点头。

“没事。”安德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向着自己揽了一下，又马上放开。

这时，空中一盏环形灯闪动几下，挣扎着亮起来，遮住月光，照亮了整个月台。

安德这才发现，月台上不只有他们两个，好几对相互依偎的情侣散落在他们附近，还有几群带着孩子的家庭，刚刚大家都蜷缩在黑暗中，压抑着声音，不曾发现彼此，现在，环形灯普下光明，所有人都像受到指引一般，聚集到灯柱旁。

丽卡露抬头看着灯光，长舒一口气。

“等我一下。”安德看她放松下来，就走开了。

他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被惊到的却是他自己。

他也就离开了两分钟，只是到隐藏在月台后面的小店去买她想要的棉花糖。远远的，他就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加快脚步回到月台一看，差点把棉花糖扔在地上。

“谁派你来的？”丽卡露右肘顶住一个男人的脖子，把他抵在灯柱上，灯光下，她的头发闪闪发亮。

“没有……不是……”那男人大惊失色，手脚哆嗦。

月台上的人见状，都围了过来。

安德高举棉花糖，把人群扒开一道口子，大叫一声，“丽卡露，放开他！”

“这个人一直跟踪我们。”丽卡露迅速瞟了安德一眼，再把目光收回到那个男人身上时，男人的手已经落在腰间。

“有平民！”她惊呼一声，揪起那个男人的衣服，把他从灯柱上拉开，身体随着腾空而起，翻开双腿，夹住男人，掀倒在地，她一只膝盖跪在男人胸口上，右手扶地，左手划过他的腰间，摸出一支小型武器，在掌心转了一圈，握紧后，直指男人的眉心，“你有武器！你到底是谁？”

围观的人群传出几声尖叫，立刻四散逃走。

安德逆着人流，奔向丽卡露。他俯下身，胸膛紧贴她的后背，一只手臂环绕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仍旧举着她的棉花糖，“丽卡露，听我说，现在是和平年代，持有武器不违法。我们还在城市里，统治军的地盘。进来只有一条路，他只是一个人来玩而已。放松，深呼吸……”

丽卡露的呼吸缓和了，却还是深深浅浅，很不均匀，她随着安德的力道慢慢站起来，手中的武器丢在地上。

“误会，对不住，都是误会。”安德把她挡在身后，伸手拉起那个男人，又捡起他的武器，恭敬地奉还。

“安德，我……”丽卡露搓着额头，身体有点摇晃。

安德转身，给了她一个简短的拥抱，分开后，两人还是站得很近，“没事，真的没事。”

“我总是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窥视？”安德轻笑一声，“上车——什么才叫窥视，你马上就知道了。”

游览列车来得及时，惊慌骚动的人群一拥而上，瞬间就神奇的稳稳坐好了。

安德本来还担心有人报警，现在看来是不会了，那个男人也淹没在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一打，他们两个统治军的身份暴露无遗，只能自觉的躲着人群，坐到车尾。

“给你——”安德知道，他手中那团淡粉色的“云朵”，一口咬下去，不管是谁，都会一扫阴霾。

丽卡露伸手要接，安德却又收手不给。

“先给我看看。”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掌心向上，手指一勾，“你要是再流血，哪怕是一滴，星星医生都会杀了我。”

丽卡露撇着嘴，乖乖掀开袖子，露出那道伤疤，看上去还不算痊愈，但至少没出血。

“给你吧。”

丽卡露终于拿到了棉花到，捧到眼前，上下打量，左右欣赏，好一会儿，都没开动。

“你不会……又是第一次吧。”

丽卡露没理他，张嘴就是一大口，却扑了个空，她眼睛一瞪，像是吓了一跳。

安德实在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棉花糖看着那么大一颗，其实中空外虚，她却不知道，一定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可是，他不明白，长大以后，她怎么没去补上这个遗憾？

“这样吃。”安德用手指从棉花糖上轻轻扯下一缕，在丽卡露眼前晃了几下，放进嘴里。

丽卡露学着他的样子，吃了一口，从嚼到咽，都绷着脸，第二口下肚后，她也再绷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安德盯着她的脸，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表情，他想来想去，对呀，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吃到了棉花糖。

接着，她的表情在他眼中迅速变化，因为列车启动了，她把头探出车厢，又缩回来，身体不安的躁动，眼睛也兴奋得放光，那种状态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来到了动物园。

“各位来宾，永生难忘的奇妙之夜即将开启。”车头传来话音，“想必各位已经发现，本园采用全员人工服务，没有任何智能协助，这是为了给动物们创造一个真实的家园。这个家园的主人是夜行性动物，它们是黑暗中的主宰，昼伏夜出，避敌捕食，在漫漫暮夜中谱写生活。”

丽卡露被工作人员的讲解迷住了，棉花糖吃掉一半，举着剩下的部分，听得入了神。

“各位来宾，我们已经进入园区，现在可以向你们的左侧看。”车头的话音停顿一下，“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没关系。与夜行性动物不同，我们人类的感官并不适应黑暗，但是，我们是适应力极强的物种，请大家闭上眼睛，坚持一下，再睁开，再闭上，再坚持一下，再睁开……”

安德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丽卡露一板一眼的跟着讲解闭眼又睁眼，他压着声音，笑得不行。

“现在，各位看到了吗？”讲解的话音继续，“那些闪烁的光点就是动物们的眼睛，它们已经出来迎接各位的到来……”

“迎接？”安德又扯下一缕棉花糖，“我看是准备开饭吧。”

丽卡露撩起肩膀上的头发，侧头看着安德，“要吃我们吗？”

“当然。”安德吃下棉花糖，伸出手臂搭在椅背上，和丽卡露肩线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的手从她另一侧的肩头垂下，食指卷了一下她的发梢，她却没有察觉，“这里的动物都是捕食者，它们对我们窥视已久，要是没有那些透明的高压围栏，不要说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就连你我也都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丽卡露笑了。

安德知道，他已经成功把她的注意力从讲解的话音里抢了过来，“那些动物，它们在明，我们在暗。它们可以把我们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却连它们的轮廓都分辨不清。现在又是我们擅自闯入了人家的地盘，不是自己找死吗？”

丽卡露带着笑容，把整个上身都侧向了安德，“那现在该怎么办？”

“逃是逃不掉了，太迟了。”安德也侧了身，和她正面相视，“它们人多势众，我们势单力薄，干脆，我们帮它们把这一车人都干掉吧，趁它们吃得尽兴，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