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许棋出府,拉着沈初静走在长街上。刚要踏入胭脂铺,余光中瞥见熟悉的人影,她转头认真地看了几眼,大声喊:“叶师兄,既明师兄。”
见两人转过身,快步走过去。
沈初静道:“你们要去哪里?”
叶修远耍着小刀:“去看景安的新宅,可要一同前往?”
师既明提着酒水,朝她们颔首微笑。
叶修远接过师既明手中的酒,“到我提酒了。”转头对许棋道:“去叫小侯爷,这个时辰该去了。”
许棋点头,拉着沈初静回到侯府。
不一会,几人来到永兴坊,永兴坊的宅子是京城最贵的,住在这里的人家皆是有钱有权的。
马车路过丞相府,亲王府,牌匾从眼前掠过,来到一个崭新的宅子。
下了马车,谢致远拿着礼品,走近门口的林景安,一把递给他,带头走进宅子。
正厅,沈初静与叶修远等人谈论着肃亲王,许棋在一旁默默听着。
林景安领着顾元敬与孙子卿走进,几人谈得正欢,理都没理三人。
林景安捏了捏手,提高声音:“各位,能否移步后园?”
众人点头,可没有行动的意思。
许棋端正地坐在石凳上,看着叶修远他们揉着后脖,感叹着自己是女子,顾元敬不会对女子如此粗鲁。
林景安随口一说:“没打算让你与许师妹来的,我们几个想喝酒来着。这下你们来了,我也顺便派人去请秦师姐了,正巧她也在京城。”
沈初静白了林景安一眼。
孙子卿安排下人摆放着菜肴,又吩咐下人让厨房做果茶,糕点。他看着乱乱的下人,撸起袖子帮起忙来。
顾元敬,师既明与小侯爷三人拿着经书温习。许棋与叶修远在远处空地比试。
“孙师兄,给我一碗果茶。”许棋拿起碗仰头喝下,擦了嘴道:“我去接秦师姐,你们好好安排。”说着就跑出去了。
她提着青霜剑走出府,往东边走去,一路东张西望。走到街道迎面跑来一辆马车,她闪身躲开。
女子利索地下了马车,华丽的衣裙旁挂着暗红的长鞭。
许棋看着,莫名寒颤。守在坊间外面,等着秦秋濯一同回到林宅。
“许棋,你别喝酒,不知道自己一杯倒吗?”沈初静扑上来抢走酒,碎碎念:“不省人事,别给我添麻烦。”
许棋看着被抢走的酒杯,又望着无人帮她,委屈地捧起果茶。过了会,她看着沈初静与林景安谈得正欢,悄无声息地向酒壶伸出爪子。
谢致远与顾元敬看见同时咳了一声,见许棋不为所动,撇开脸眼不见为静。
师既明一如既往地看着诗书,笑看众人疯闹。
孙子卿与秦秋濯说着书院的事务。
许棋偷偷地喝着酒,一杯复一杯,喝得满脸通红。
“许棋,你是不是要挨打,谁让你喝的?”
“没醉,吃,快吃,菜要凉了。”许棋说着,拿起筷子夹一块“鱼肉”。
秦秋濯道:“你夹起的是鱼骨。”
筷子一松,鱼骨掉落。
许棋装作无事发生,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肉,吃到嘴里,又拿起酒喝了一口,抬头看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很清醒。
叶修远拿过酒壶放在自己手边,伸手拍了谢致远。孙子卿命人上了果茶,看着许棋满脸通红,摇了摇头。
顾元敬道:“你们小看她了,她的酒量有所见长。”
许棋闻言,两眼发光地看向顾元敬,朝着他点了点头。
“傻子。”
许棋一下子站起来,反驳道:“莽夫,天天舞刀弄剑的。”
“方才是谁让我陪着练剑的,心里不清楚吗?”
“忘了,好像是沈师姐。”
沈初静闻言,冷嗖嗖道:“你是又想尝尝飞刀的厉害吗?”
许棋抬手捂着嘴,摇了摇头。
林景安与师既明忍不住大笑,接着秦秋濯,顾元敬也大笑,他们的笑声萦绕着整个后园,直到深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次日,众人离开林宅。
坐在马车上,许棋瞥见那辆差点撞到她的马车,又看见那女子下了马车。
谢致远见许棋迟迟不缩头,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董家的马车。”
许棋闻言,缩回头看向谢致远。
“那女子是董家嫡女,也是肃亲王的表妹。肃亲王的母妃是先帝的董贵妃,是那女子的姑母。”
许棋扬着眉毛道:“我可是小希询的姑母。”
“肃亲王是你的大将军,从年前打听到年后的。你现在下了马车往王府走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大将军。”
许棋作势要下马车,谢致远惊得扔了手中的书,一把拉住她,“要不要名声了?找打。”
许棋转过脸朝他一笑。
马车缓缓前行,回到侯府。
二月的天,寒冷。
“姑娘,这是嫁妆单子,你看一眼,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月琴拿着单子放到许棋眼前。
因谢苒一事,谢二夫人也将谢怡的婚事给安排了,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嫁过去就是正妻。
许棋拿过月琴手中的单子,看了看两份嫁妆,微微点头。
月琴见状拿着单子离开,许棋看向走远的月琴,喊来扬琴去请谢怡过来。
谢怡来时,许棋正忙着手上的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不打扰。
许棋抬眼,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道:“嫁妆单子可看过?”
谢怡点头。
“二婶与我说你要嫁的是农户,世代务农,家世清白,往后日子会清苦一点。这一百两是我私下赠与你的,至于谢岩你也不必担忧,他是侯府的男丁,自有侯府培养。”
谢怡道:“多谢三姑娘,这银钱,我是万不能收下的,那些嫁妆足够我这辈子了。”
许棋见她不肯收下也不勉强,谢怡性子太过柔软,若她性格能变得强硬一点,在夫家也会好过些。
合上本子,闭眼小歇。
月琴提着食盒走进,轻声说是谢怡差人送来的,是上次她提了两口的驴打滚。
二月十六,宜嫁娶。
侯府下人在忙碌地装饰着,谢怡的小院门窗上贴了囍字,许棋走来看了眼觉得还行陪着谢怡聊了几句才离开。
走在路上,她看见侯府只有几处贴上了囍字,若非她才从那小院里走出来,怕是不知道今日是有喜事的。
谢怡原本是许给五品官员当妾,那日谢岩跑来求许棋救救他姐姐。许棋这才派人去打探,与谢二夫人商议了许久才改了婚事。
好歹是正妻,比做妾好太多。
谢致远在书房温习功课,全然不在乎庶姐的出嫁。他如往常又询问许棋为何不用午膳,温柔又带着责备地说着她不在惜自己的身子,吩咐谢三将早已备好的吃食拿出来,看着许棋用膳。
谢致远待许棋极好,不在乎那些庶子女,好像他们的价值只是为了侯府。早先庶女嫁的人,庶子娶的妻都是与谢家利益有牵扯的人家。
许棋吃着饭,偷偷看向正在用功的谢致远。她不想小侯爷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家族利益。
“吃完了?”
许棋放下碗筷,点头。趴在矮桌子上歇了会,一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懵了一下,她看了一圈见书房里无人,拿开披在身上的斗篷,走到外面,见天色还早才舒了口气。
月琴来时,她正准备去看看。来得有些晚,她只看见谢岩吃力地背着谢怡走出小院,上了花轿。
那么小小的身躯稳稳地背着即将出嫁的姐姐,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看着花轿抬起,不舍地送走了相依为命的姐姐。他不曾落下一滴泪,只是火红的灯笼在他眼眶下显得格外亮。
天渐渐暗下来,门前慢慢变得冷清。谢岩站在那里不肯走,可花轿早没了影子。
许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他的眼泪一下掉落,嘴上喊着姐姐,姐姐……
谢致远站在正厅,看着平复的谢岩。
“若想你姐姐在夫家过得好,你便要有本事让她夫家不敢轻视她。”冷淡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慰。
许棋早已感受到谢致远的心情不好,他也在这般年岁时看着嫡亲的姐姐出嫁,谢岩经历的他也曾经历过。
她看着谢致远,又想到皇宫里的皇后与小皇子。谢致远的前途从来不是他自己的事,无论是为了皇后还是为了家族,他都不可能懈怠。
朝廷,谢家人。
谢致远必须站在朝堂上。
翌日,许棋来到小院寻谢岩。依着他昨日的样子,今日怕是没有胃口,许棋只得看着他吃下几口。
谢岩强颜欢笑地说没事。说完又低着头不出声,陷入安静。
直到谢怡回门,谢岩才好了些。听着谢怡讲夫家人都和善,只待为夫家生个孩子就满意了。
许棋看着姐弟二人露出的笑颜,也笑了。
“往后的日子不比侯府,要好好经营。”
谢怡会意,她如今是正妻,律法和侯府也会顾及她,她的弟弟也能成为她的依靠。
三月初二,许棋看着谢致远与谢岩上了马车,一路往北。她抬头看着侯府的牌匾,又看敞开的大门,缓缓走进。
如今谢致远与谢岩都去书院了,整个侯府只留她一人,还有几个没见过几面的庶女。这老侯爷也是厉害,谢致远出生后除了谢岩就一直生女儿,搞得侯府庶女太多。
许棋内心鄙夷着老侯爷,嘴上吩咐月琴去厨房看看她的点心。她躺在贵妃榻上小憩,睁开眼又叫柳琴去厨房让他们多做两盅燕窝送给二房夫人。
沈初静来时,许棋正好醒来。两人坐在屋内又闲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