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诱惑之大,谁又不想成为那人上之人呢?
上一辈子,他的那些堂兄们为了那把九五之尊的宝座,斗得是你死我活。在皇伯父面前还有所顾虑,明面上乖巧良善,兄友弟恭,背后一个个狼子野心,残害忠良,割裂国土,卖国叛国,更是胆大包天,行刺了太子。
尤其是那恶人牟宁,十足十的奸臣贼子,其弑君叛国,害得周朝子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白骨皑皑,民不聊生。
想到此处,恒王的眸色暗了暗。
想来因他想起上一辈子的事面上有些不快,一旁的林然很是诧异,她有些不明,方才还明媚的少年,这会儿周身忽然散发出一种深沉灰暗的气息,令人捉摸不透,只是再一晃眼,那气息就不见了,眼前之人,又成了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郎。
林然暗暗摇了摇头,皇室子弟,本就城府极深,罢了,勿作深究。
两人一路走来,宫人多是低头颔首,小心回避。
少年怕林然无聊,便说些逗趣的话儿,林然听了,或是点头,或是附和。
“哟,竟然是九郎你这个榆木疙瘩,孤还当是哪家的新婚小夫妻,卿卿我我的,当真是羡煞旁人。”
话音刚落,一名二十出头的宫装贵女从前头拱桥走了过来。
林然定睛一看,来人凤眼柳眉,亭亭玉立,眉眼之间似笑非笑,满满的促狭之意。
泰安帝六子二女,太子李兴行二,大皇女李词,三皇子李彦,四皇子李丰,五皇子李霖,六皇女李若,七皇子李倓,八皇子李蓉,除太子与六女为皇后嫡出,其余皆为其他嫔妃庶出。
两位帝姬皆已成婚,看她年岁样貌,以及话语间与恒王熟稔的口气,当是皇后殿下嫡出的六皇女了。当年恒王抚养于皇后跟前,入了皇家排序,行九,被唤九郎,与大他十岁的六皇女最是亲厚。
果然,恒王低头行礼,“六姐姐安好。”
林然自是附礼。
“九郎亦安。”六皇女虚扶一下,笑道:“弟妹无须多礼。看样子,九郎这是准备带九弟妹去给母后她老人家请安吧?”
恒王回道:“臣弟是准备去长乐宫问安,不知六姐可要一同前往?”
“啊,这,这就不必了。”六皇女忽地尬笑,“孤方从母后殿中出来,九郎许久未去,母后早就念叨了。”
原来那六皇女最近与驸马起了口角,一气之下,狠狠抽了驸马一顿鞭子后,搬离了驸马府,潇潇洒洒的在京城各处游荡,更甚者,流连忘返京师最大的青楼粉巷,被那言官狠狠得参奏了一番。
这段时日,夹着尾巴做人不说,还一直被皇后念念叨叨,这好容易抽身出来,自是有多远走多远,又怎么可能羊入虎口?
恒王了然,“是臣弟的不是,劳皇后殿下惦念了。”
两人寒暄一番后,李若拉住林然的手,“早就传闻相府六娘风姿卓越,弈棋之术难逢敌手,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待孤闲置下来,找上一日,好好与六娘比划比划。”
“殿下说笑了,林然惭愧。”
林然为人清冷,有些不适李若的热忱。
李毓笑道,“臣弟的恒王府,阿姐一直来去自如,什么时候这般客气了,也勿要说什么找日子,明日带上六姐夫只管过来就是,臣弟与王妃定然扫榻相迎。”
“果真是越大越坏,坏的肠腐肚烂心黑,连你阿姐的笑话也敢看,九弟妹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家这小崽子,太不像话了!”李若狠狠瞪了李毓几眼,“不与你分说了,母后还在长乐宫候着呢,你们自去,别让老人家等久了。”
“是,谨遵阿姐之意。”
“还有!”李若踢了李毓一脚,小声恨恨道,“若是母后问起孤,九郎当知如何回禀吧?”
“是,是,臣弟都晓得了,阿姐还不走吗?”
恒王望了望前头,好像有几个人往这边走来,看轮廓有些熟悉。
李若扭头,顺着恒王的视线过去,面色忽地一变,慌乱间还不忘威胁一把,“不许告诉他孤的消息,不然孤就告诉你家王妃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
说罢,提起裙角匆匆绕过树丛,往石径小道走去,很快就不见了。
那几人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李毓哭笑不得,怪不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六皇姐,忽然慌手慌脚,原来那打头之人,竟是吏部少卿,李若的驸马,王季。
两人成亲已然八载,王季乃阜阳王家继承人,聪慧睿智,少年成名,十一岁就高中状元,十五岁献良策,救得一城百姓免受饥荒之苦,泰安帝爱之,遂赐婚于六皇女李若。
李若娇蛮任性,大大咧咧,王季却神思内敛,话少嘴厉,往往一两句话就气得李若肝疼肺痛。这些年来,打打闹闹,鸡飞狗跳,闹了不少笑话,就连皇帝都管他们不住,直呼孽缘。
离得近了,王季面上的鞭痕从左侧眉中往右延伸,红痕白面,愈发明显。虽李若是自家阿姊,看到王季的惨样,恒王还是在心底偷偷为这个便宜姐夫心酸了一把,明明六姐姐对其他人都和颜悦色,慈眉善目的,怎么到了王季这儿,就怎么泼辣怎么来,毫无淑女可言。
王季顶着鞭痕却丝毫不见尴尬,见了礼,恭喜了两句,最后道了声“公务在身,望王爷见谅”,便带着人往建章宫而去,好像是皇帝要召见什么人。
人都走了,李毓却很是不悦,因王季领着的那名男子丝毫不见避讳,多看了自家王妃好几眼,实在是气人!真想将那人毒打一顿,哼,自家王妃只能自个儿看。他本想叫住那人,问他姓甚名何,家住何处。可见王季那去也匆匆的样儿,怕是有要事启禀,只得作罢。
反正他记住那人的模样了,要下次碰见了,定要他好瞧。
少年的独占欲作祟,李毓偷偷伸手过去,小拇指碰了碰王妃的袖子,撇了眼,见自家王妃未有任何不悦,于是,小拇指勾住王妃的指头,再然后将那小手轻轻握住,肌肤相触,少年顿时喜乐开颜。
只是,他没有发现,在王季走后,他的王妃忽然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林然不仅仅心不在焉,此刻她的内心已然是惊涛骇浪,不知所措。她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在否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可那人看她的眼神为何那么熟悉,就像是六年前那夜的最后一眼。
若是她未看错的话,吏部少卿身后那人,便是六年前已然死在幽河之岸,将军府的嫡三子,她的前夫,牟宁。
他竟然,死而复生了?
林然顿时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