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国公主赠送女奴,且还被人问女奴是否合心意,当真尴尬极了。但恒王心境平稳,微笑说道:“多谢公主殿下,那女奴甚合吾心。”
赤崖不过暗中嘲讽此人乃浪荡好色之人,不想这小王爷却听不出话音,脸皮忒厚了些,顿觉无趣。她本冷淡寡语,有此先入为主的印象,对恒王更是瞧不上眼,便也不热衷于攀谈,只说了北狄太子派她来此接人,护送大周使团前往北狄之事,便与问香一同回屋,姐妹俩互诉衷肠,不在话下。
恒王见问香赤崖姐妹上了楼,蹙眉而起,他未出京便知此次出使不会太平,艰难险阻,困难重重,不然皇伯也不会暗中配了好些好手给自己,所以一路上行事低调,以商队掩人耳目,但也没想到,还未过幽河,就已经有好些人想要他的命,北狄争权夺位的不过那几个,只是不知那些皇叔的手下埋伏在哪几处。
赤崖一来丘城就晓得了恒王等人下榻之地,显然这客栈附近早就被探子埋伏了,恒王立即着手,命暗卫去探,暗卫一去一回,不过一个时辰。不出所料,鸿来客栈埋伏了好几个暗桩,甚至有一个竟要在院中水井下毒,若被得手,这一客栈的人都得中毒身亡,好在暗卫发现的及时,只是那是个死士,一看下毒不成,也逃脱不了,服毒自尽了。如此一来,这里更是住不得了。原本恒王还想趁着空闲,与那女奴交谈一番,问下那戒指来历,这下什么都做不成了,只让侍卫带着女奴一同上路。
为了麻痹敌人,恒王留了一部分人在客栈,伪装成众人还在丘城的样子,其余人等轻装出城,待另外一些外围探子发现不对劲时,已是三日后,那些人潜入客栈探查,众人已人去屋空,没了踪迹。
探子首领怒极,狠狠抽了报信回来的探子一鞭子,怒道:“没用的东西!”
此人乃北狄牧阳王座下,暗部第一人,姓乾名阿木,为人阴鸷乖戾,喜怒不定,擅伏击刺杀之类的勾当,对牧阳王可谓是忠心耿耿,旁人拉拢不得,听说乾阿木幼年时,与阿姆相依为命,乞讨为生,祖孙两人为了一块硬馒头,被一群混混打的半死,彼时正值冬季,天寒地冻,被路过的牧阳王救下,从此,那乾阿木就将牧阳王奉作神明,对其言听计从。
而牧阳王也觉得那小乞儿打架有股狠劲,便将其送入自己的特训队里,也不知怎么训练的,出来后,乾阿木便成了有名的恶人,令人闻风丧胆。牧阳王若是有什么想要杀的人,就派乾阿木去。那乾阿木出师以来,前前后后暗杀了不少与牧阳王作对的北狄贵族,其做事细致,不留把柄,鲜有失手的时候,如今竟被恒王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摆了一道,何其不恨!
但此人心中越是生气,头脑越是冷静,大周通往北狄不过两条道,一条经幽河过平岭,平坦顺遂,一条便是经忘川过白羊道,虽捷径,但那白羊道终年雾霭弥漫,风沙漫天,入者九死一生。那小王爷听说不过十五六,毛都没齐活的兔崽子,乾阿木不信那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走那几乎没活路的白羊道。便将余下好手,分几人伏在白羊道入口附近,以作探查,其余全伏在平岭山坳,只要恒王等人一渡河,便来个瓮中捉鳖,有来无回。
恒王等人也确实没想要走那丢命的小道,只是当他们行到幽河河畔不远处,先遣了暗卫过去,没一会儿,暗卫悄悄回禀,说有许多好手暗中埋伏在河畔附近,弓~弩刀剑,亮光闪闪,就等着他们过去。
少卿一个头两个大,眉色愁苦,来回踱步,连连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斜眼看了恒王一眼,凄苦绝伦,这人可是圣人亲手交到自己手中的,若出个好歹,他如何向圣人交代,尝试道:“不然咱们打道回去,再作打算?”
少卿的意思,让赤崖公主带着问香公主先回去,两国签订贸易契约,不一定真要去往他们北狄国都,在两国临近的地方置上一处,让北狄太子也派人来洽谈,两国各带几千兵丁,驻防围守,这样对两国来说都好。
这个提议中规中矩,然如今北狄国君年迈,卧病在床,诸王蠢蠢欲动。此时那北狄太子分身乏术,实难派出信重之人。赤崖公主身为辅政公主,自是晓得太子的难处,且恒王代表大周,若恒王亲自到北狄国都,比北狄太子费劲口舌,说大周支持他,效果要好得多。若恒王不去,这成效大打折扣,北狄朝中那些人各个墙头草,无不见风使舵,太子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赤崖自是不愿恒王缩头回去,见大周的鸿胪寺少卿竟然胆小如鼠,提议撤回去,心中满是轻蔑,奚落道:“大周的儿郎都这般胆小怕事?”
少卿梗着脖子,“放屁!我大周儿郎顶天立地!”
“哦?”赤崖嘲弄,“莫不是在下方才听错了?”
“你这公主懂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了,你们北狄皇室的争斗,我们大周为何要趟那浑水?”他身为大周之臣,必然以恒王为重。
赤崖轻轻一笑,“可如今天下之人都晓得恒王出使北狄,若一月后,恒王未到北狄国都,恐怕会被天下人所耻笑,说他胆小如鼠,羞为人也!”
在大周皇帝同意与北狄太子联盟后,赤崖就将恒王要出使北狄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不然又如何被那么多人知晓,赤崖就是要天下人知道,北狄太子与大周友谊长存。这些年两国打仗,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百姓苦了吧唧,早就不想打了,如今大周想与北狄开通汇市,这是造福两国百姓的好事,待恒王去北狄国都,代表大周皇帝与北狄签订贸易契约后,北狄太子就会得到北狄百姓空前的爱戴,那些大臣们也会掂量,到时候,阿弟名望全有了,父皇也可放心将大权下放,让位给太子,而非如今苦苦支撑残躯,以药物吊命,只为给阿弟休养生息,与那些叔叔们争斗的机会。
人人都晓得北狄皇帝病了,却并不知病入膏肓,仅仅以人参等名贵药材续命,他年纪太大了,已然油尽灯枯。赤崖想,这些年,父皇他太难了,该无牵无挂的去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恒王等人退却?
少卿还要与赤崖公主吵,恒王将其打断,“少卿无须再说,此事早有定论,遇难便退,也不是咱们大周的风格。”
赤崖嗤笑一声,“哼,这还差不多,算个人物。”
恒王并不因她的称赞而得意,就算赤崖不说,他也会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北狄国都,与北狄签订汇市协议。只是如今前有拦路虎,如何越过重重障碍,安全抵达北狄国都,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恒王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少卿大叫一声,声音里带有恐惧,“殿下,你莫不是要走那白羊道?”
恒王苦笑一声,“如今除了白羊道,咱们又能走哪呢?”平坦官道处处埋伏着敌人,大周使团就这么些人,虽说其中好手也不少,但许多,比如像鸿胪寺少卿这般,一丁点武功都不懂,如何与之对抗。恒王决定走白羊道,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在奴隶坊市遇见的,自称为白羊道马贩程七的人,此人兄弟十二个,以贩马为生,别人走不得白羊道,他们兄弟各个常年游走,不然也不会暴富。若能得那人为向导,想来白羊道也是能闯上一闯的。
而且那些人要杀的是自己,使团众人并不在他们的目标中,所以,可以等些时日,待那些人在大道上伏击不到他,肯定会将人手撤了,到时,使团众人再走,与他在北狄国都会合。
最后恒王定下,他、沈祈,以及四名护卫走白羊道前往北狄国都,余下人在蜀王以及少卿的带领下,待风险过去后,再前往。
这决定一下来,蜀王与赤崖二人皆然反对。蜀王装作生气的模样,展开折扇,道:“九郎这是要陷叔叔我于不义吗?哪有将侄儿陷入危险境地,叔叔置之度外的,你也太小瞧你叔叔我了!”说罢,用那扇柄狠狠敲了敲恒王的脑袋一下。
赤崖公主也道:“不错,恒王为北狄只身犯险,在下怎能置身事外,自是有难同当。”
两人坚决要与恒王一同走白羊道,就连问香公主都要一起。
赤崖瞪了问香一眼,“你莫要添乱!”
“阿姐走得,我为何走不得!”问香公主气哼哼道。
赤崖心累,那白羊道是那般好走的吗?多少人都埋骨此地。此去,是生是死,全凭老天,她又怎么可能将阿妹置于危险之中呢。她想着,将太子给的那些暗卫大多留给问香,待危险解除,与大周使团一同入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