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蜀王眯了眯眼,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拨了拨少年的耳朵尖,嬉笑道:“小兄弟似乎有话说哦。”
少年涨红一张脸,缩了缩脖子,怯怯道:“贵人若找程七,小的,小的知道程七在哪。”
什么?几人狂喜,原本还以为要费上好多功夫,也不一定能将人找到,不想,柳暗花明,苍天有眼。
“还请小兄弟带我们去,事成之后,必以金相赠。”恒王抱拳诚挚道。
少年摆手,依旧怯怯,“不,不用了,莫公对小的有恩,贵人的事便是我的事。”
那少年抹了抹脸上的灰,便带恒王等人去找程七。
说来也是侥幸,那日程七与赤崖公主争女奴失败后,心情烦躁,被莫公拉到二楼,看了好些个,都觉得没第一眼看到的那女奴令人赏心悦目,莫公为讨好程七,恰好丘城妓楼来了一批好容颜,其中之一乃艳冠凛都的栖兮大家,此女舞姿才情,天下无双,只是那女子素来清高,在凛都时,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大人,被赶了出来,来到了丘城这般狭小的地方。莫公财大气粗,又怜香惜玉,好几次替那女子挡了灾,很得其好感,自是成了那妓子的入幕之宾。
程七虽为粗人,却也喜风月琴曲、烹雪煮茶的雅事,那栖兮之名,如雷贯耳,栖兮一到丘城,他就去拜访,然而去了好几次,都未能得见美人,心中执念颇深,一听莫公能带他去见栖兮,什么女奴,什么怒气,统统都不见了,其笑如花朵,屁颠颠跟在莫公身后,鞍前马后,不在话下。
少年便是当日随侍之人,莫公将程七送到后,嘱咐春楼好好招待,又与栖兮好生说了说,便回来,备了礼,欲要探望赤崖。只是去了后,客栈已没了人。想来便是那次泄了底,让人发现他与赤崖的关系,才遭了横祸。
程七去时已是几日前的事了,也不知是否还在妓楼里。
奴隶坊市大火连天之事,并未影响到丘城其他地方,妓楼依旧歌舞升平,箜篌绝唱。少年将人带到后,又说了春楼的地形,栖兮姑娘的闺房在三楼望秋阁,那三楼为禁地,未经允许,不可进入。那程七若还在,多半就在望秋阁里。
恒王等趁夜潜了进去,才入那妓楼二楼拐角,就看到一女子衣衫半敞,胸口白花花一片,一男子埋在那女人怀中,神情陶醉,起伏不定。
那女子揪着男子的头发,微张着嘴,半眯着眼,看到来人也不惊讶,还冲着恒王等妩媚一笑,诱惑十足,显然是习惯了的。
蜀王啧啧出声,折扇轻轻一合,以扇柄推了恒王一下,打趣道:“九郎可要用心学习,这经验难得的很呐。”蜀王还记得,当初他稍微问下关于姿势之类的,他这侄儿就羞红了脸,一副小娘子样儿,可是很令他开怀。
这不,恒王耳朵尖都红了,略微不自在,沉声道:“十四叔莫闹,正事要紧。”
“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九郎可莫要大煞风景。人要找,美色也要欣赏不是?”蜀王津津乐道,看着春楼里各色漂亮的姑娘,颇为恣意,心有意动。
恒王摇头,他这十四叔浪荡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不分场合,也罢,他要看美人自看他的,但自己却不可如此,今日入春楼已是迫不得已,若做下错事,阿然更不会理他。本来,出使前阿然就误会他,想要与他和离,他再不知分寸,沈祈一封信回去,他与阿然怕是真要和离了。
想到此,他往沈祈看去,却发现人已不在身边,不知去了哪里。再回头,十四叔已搂住了一个姑娘,挨着那女子的凝脂肌肤,上下摸索,嬉笑猎艳,俱是风流,再一眨眼,人已入了不知哪一间屋子,风流快活去了。
赤崖公主对恒王等人愈发看不上眼,这都是些什么人?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吗?赤崖心中唾弃的很,若非恒王等为周使,她才不会与其同流合污。
恒王呆住了,他也没想到,怎么一入青楼,十四叔就成了这番模样,顿时有些怒其不争,还有沈祈,说好的保护他,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赤崖冷冷问道:“殿下也要找姑娘吗?”
恒王满脸尴尬,“公主说笑了。”
“希望如此。”赤崖看也不看恒王一眼。
恒王晓得十四叔的做派令这位公主不满了,他不好非议长辈,只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也不知那望秋阁的入口在哪,有劳公主,你我分头行动。”
赤崖点头,径直往走廊一头而去,两人一人一边,很快便将二楼翻了个遍,奇怪的是,并未找到三楼的入口,按说,那入口不在中间,就在两边,横竖不可能独立成楼。
然而,这楼还真就如恒王所想,□□并未在二楼,而是从后院,架起了一座空中廊庑,若要上三楼,需得从后院走。这消息便是蜀王牺牲色相,从方才那姑娘口中得知的,蜀王洋洋得意,气色十足,“九郎啊九郎,可要学着点啊,如你这般无趣,可怎么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啊。”
“他若敢左拥右抱,回头我就打断他的腿,看他如何风流!”沈祈冷不丁出现在蜀王背后,一身酒气。
恒王顿时了然,一定是沈祈那狗鼻子闻到了什么好酒,嘴一馋,才跑了个没影。顿时就想,如他这般不知轻重的,若大敌当前,敌人以一壶美酒诱惑,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沈祈微醺,打了个酒嗝,“不是要找程七吗?可有找到?”
“沈兄回来的正好,我们正要上三楼。”说着恒王带头往后院奔去。
到了后院,乃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恒王惊讶不已,丘城黄沙漫天,水源珍贵,几乎不可有竹子存活,但这小小的丘城春楼后院,竟会有这么一大片。然而此时,并不是惊讶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然看到了那座空中走廊,只是走廊入口守着两个人,严密的很。
此事难不倒沈祈这位武林高手,只见他弯下腰去,直接从地上捡起两块小石子,“嗖嗖”两下,看守之人就晕倒在一旁,不过眨眼之间。
蜀王赞道:“好俊的功夫。”
沈祈扬了扬眉,“那是,也不看在下师承何门何派。”
几人快步登上空中走廊,走到尽头,便是“望秋阁”三个字,那门紧闭,仔细一听,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声响。至此,四人都有些忐忑,若那程七没在里面,线索就又断了。
当下蜀王与沈祈也不再调笑。“你二人进去探,我与沈兄在外守着,以防意外。”蜀王面色郑重,与恒王赤崖道。
“好。”恒王颔首。
与赤崖两人一起,“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那道门,里面寂静的很。门一开,便是一座以百鸟为图的屏风,再往里,珠帘翡翠,是一弹琴的地方。看起来,主人的品位很优雅。两人放轻脚步继续往里走,床帏以白纱遮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床上好似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隐隐约约有血气传了出来。
恒王顿觉不好,一步上前,掀开帷幔,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床上之人,胸口正中一刀,一大碗口大的血窟窿,正汩汩冒血,人睁大了眼,瞳孔涣散,被褥等已然被鲜血沁润,红的可怕,人已是没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恒王等苦苦寻找的白羊道马贩——程七。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程七会被人杀死在这里?
还未等恒王想明白,一股奇怪的气味忽然被吸入鼻中,那气体一入体内,四肢一下酸软下去,恒王“砰”的一声,栽倒在床边,而赤崖公主与恒王一般无二,她在恒王身后,倒下时恰好倒在了恒王身上,摔得倒是不重。
两人脸贴着脸,都无法开口说话,只睁着眼睛,那眼里皆是愕然。
他们这是着了别人的道!恒王心中想着,但又很是不解,他自问行踪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回了丘城。如今却被人放了毒烟,动弹不得,究竟是谁想害他?是北狄太子的那些叔叔们吗?此事太凑巧,也太诡异了。如今,他只有期待,十四叔与沈祈发觉屋内的不对劲。
屋外似乎传来了打斗声,刀剑碰撞,很是激烈,再接着,那声音渐渐远去了。
再然后,门被人打开了,好几个脚步声,很是凌乱,绝非蜀王与沈祈的。
恒王背对着门口,根本不知来者何人。就听那几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陡然一黑,他与赤崖一起被罩进了一个袋子里,紧接着被人扛在了肩上。
之后,他便听到了有人跪地的声音,一个汉子捶地大哭,“七弟,你死的好惨!!!说好了兄弟十二个同生共死,你怎么就能先去了呢?你放心,你的仇哥哥们替你报,必将害你的人千刀万剐了不可!”
恒王恍然,恐怕这哭嚎的汉子与程七的关系非同一般,若他猜得不错,此人必定就是白羊道马贩十二个人中的一个。
只是,那人好像认定,他与赤崖是杀死程七的凶手。
这可如何是好,恒王顿时头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