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架势那汉子对女郎势在必得,见目下只余恒王与他争夺,便冲恒王露出一个轻蔑笑容,那意思便是,你个柔柔弱弱的公子哥儿,不好好待在家里,如何与我争锋,又往上抬了五十金。
围观众人皆长吸了口气,更有人起哄道:“小公子莫要怕,只管上,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那汉子外强中干,怎能怕了他?”
汉子被人奚落,面有怒色,朝人群拱了拱手,“在下白羊道马贩,程七是也。”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哗然,窃窃私语。
恒王疑惑,为何那汉子报上名号后,众人都惶恐起来。有好心人劝道:“小公子且罢手,女人什么时候不能有,此人心狠手辣,招惹不得的,恐有性命之忧。”
“就是就是,能走白羊道的都是狠人,这程七兄弟十二个,各个一身本事,你要招惹了他,他杀你全家。”
鸿胪寺少卿听了一会人群~交谈,理清了来龙去脉,晓得了这汉子的来历,乃这地界有名的贩马人,专走大周与北狄最险峻的白羊道,一行兄弟十二个,个个凶神恶煞,比之土匪还要凶残,旁人见了,避之不及,唯恐被害了性命。
有人替恒王惋惜,这小公子白白净净的,竟敢与那程七争女人,且赶紧离去,再晚些,怕要丢命。
少卿贴近恒王,压低声音道:“殿下,咱们此次出使为重,莫要横生枝节。”
恒王晓得少卿说得对,但此女与他来说很重要,事关大公主李词,他必须得到,刚想继续出价,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掷地有声,“五百金。”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是哪个狠人。人群让开一条道来,一女子出现在恒王面前,一身红衣,凤眼剑眉,英姿飒飒,一看便知是手握生杀大权的贵人。那女子走到恒王跟前,笑了笑,偏首与那奴隶主道:“莫公。”
莫老大原本惊讶的神色顿时收敛,忙从台上下来,与那女子见礼,很是虔诚,“拜见阁下。”
“莫公免礼。”女子笑了笑,“这女奴,还望莫公割爱。”
莫老大连连摆手,讨好道:“阁下莫要埋汰在下,区区一个女奴,阁下您看上了,在下双手奉上便是,哪敢要您的金子啊。”
“钱货两讫,莫要坏了规矩。”女子示意随从去付钱。
“慢着!”程七一脸怒容地走了过来,“既是按规矩走,为何不等旁人出价?”
“哦?”女子犹疑,笑道:“那不知阁下要出价几何?”
程七憋红了脸,五百金于他来说不是小数目,他本对那女奴不过尔尔,但如今一个两个,在听到他白羊道程七的威名后,还敢与他明目张胆地作对,实在是可恨至极,他今日若落了面子,他日白羊道马贩以何面目存世,便咬了咬牙,道:“五百五十金。”
莫老大一脸惊惧,劝慰道:“程七爷,您见好就收,今日这位您得罪不起啊。”
程七已然冲昏了头脑,哪能被几句话就吓退,脸上横肉波澜,凶相必现。
恒王饶有情趣地看着女子与那马贩程七对决,也不知那女人是何身份,竟得这奴隶主如此尊敬。
“八百金。”女郎悠然道。
“八百五十金。”程七脸上已然满头大汗。
“一千金。”女郎微微笑道,胸有成竹。
这已然天价中的天价,程七再是有钱,也不过马贩一个,拼钱不过,咬碎牙齿和血吞,拱手怒道:“敢问阁下名号,他日程七也好拜访一二。”这话中已然有威胁之意了。
莫公摇了摇头,这程七是横惯了,竟敢当着贵人的面大放厥词,也不看看自己身份,顿时就对那程七起了轻蔑之意。但他身为生意人,以和为贵,且那程七虽然莽撞,身后的那些兄弟可不是吃素的,若程七今日得罪了贵人,血溅当场,后面他那些兄弟们找来,于他这交易坊市有害无益。
便老好人似的上前,搭上程七的肩膀,将程七往楼上带,边走边笑道:“哎呀呀,好我的七爷哪,这女奴的姿容算不得什么,楼上还有好些呢,比这个好上千倍万倍,各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七爷今日受累了,就让莫公我带您好好放松放松可好……”说着便走远了。
人虽走的好远,却还能依稀听到程七骂骂咧咧的声音。女奴的价已到一千金,恒王手中并未带那么多金子,这坊市其中之一的规矩便是,以现钱现货交易,过后不负,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奴落到那女子的手中了。
恒王懊恼不已,看来只能待那女子买下女奴后,派人暗中打探那女子的落脚之地,看能不能与女奴搭上话,问到有关大公主李词的消息。
如此想着便要离开,坊市的伙计忽然拦住了他,“公子且慢。”
恒王挑了挑眉,“何事?”身边两个护卫已然戒备起来。
伙计本来乐呵的过来,被那护卫一吓,说话结巴起来,“小的,小的只是想问公子下榻之地,好将女奴送过去。”
怎么回事?恒王不解,那女奴不是已被女子一千金的价买走了吗?
伙计见恒王一脸疑惑的样子,便道:“贵人说与公子一见如故,身无长物,见公子对女奴兴趣盎然,便将此奴赠与公子,聊表心意。”
一见如故就送女奴?恒王讶异。
沈祈调笑道:“那女子莫不是看上了咱们小爷的风采,这次以女奴相赠,下次怕是要以身相许了?”趁此机会,给恒王添添堵,找找乐子,何乐而不为。
恒王瞪了沈祈一眼,“莫要胡说。”
此事怪异的很,他与那女子非亲非故,她为何买下女奴不要,送给自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里肯定有什么阴谋,只是如今他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倘若是别的什么,他还能婉拒,此女奴他如何拒绝的了。
便与那坊市伙计道:“不知贵人现在何处,还望引荐一二。”伙计笑道:“公子有心了,只是贵人已经离开。贵人说了,公子莫要客气,你们很快便会再见的。”
恒王拒绝了伙计的好意,令身边的侍从将女奴带回客栈,他随后就回。之后,与少卿沈祈三人再逛了逛,觉得无趣极了,他心系女奴身上戒指的由来,在用了当地的特色吃食后,便回了鸿来客栈。
只是未想,那女子说得很快再见,当真一点不假。
甫一进客栈大门,恒王就看到之前奴隶市场上,与马贩程七以一千金争女奴的女子,她笔直地坐在客栈中央,身边却是问香公主。此刻那问香公主依偎在女子身上,手指撩着女子的青丝,嘟着嘴,撒着娇,诉说着什么,一会郁郁,一会笑乐。
那女子面无表情,冷酷不耐烦,却并未将问香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只是将将忍着,倒有些宠溺小妹妹的意味。
能与问香相识,且得其毫无芥蒂的信任,应当与其关系匪浅。恒王估摸着女子年纪,以及之前坊市上女子的做派,隐隐有些猜想。
问香见他回来,与他引荐那女子,“殿下,这是我阿姐,赤崖公主。”又与女子介绍他,“阿姐,这是大周恒王殿下,也是这次出使我国的使者。”
果然,恒王料想到了,能与问香这般亲近,看起来气质凛然,英姿飒飒,除了那不输男儿,欢喜奴隶斗兽的赤崖公主,又能有谁呢?
之前还想过,能慧眼识珠,将牟宁从生死台买下来,后又识破牟宁身份,介绍其与北狄太子相识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今一看,确有本事,是个很有城府的女人。
想来,这人之前去奴隶交易坊市,也是识破了自己身份,所以才有赠送奴隶之事,这北地的女子,豪迈不羁,着实与众不同。
恒王抬袖行礼,“公主安好,之前坊市有缘得见,未曾见礼,请公主莫要怪罪。”
赤崖也行了一礼,“恒王客气,不知孤赠与殿下的女奴,可还合心意?”
赤崖公主与问香、北狄太子并非一母同胞,生母乃北狄太子、问香公主母亲的姐姐,所以三人由来亲厚,而三人母亲皆早逝,自小无人依靠,赤崖年纪为长,便担负起护佑弟妹的使命。此来,为了接妹妹问香回家,也为了保护大周使团。
最近几个皇叔蠢蠢欲动,想要暗中刺杀恒王,破坏太子与大周的结盟,她受太子所托,带了暗卫过来,以为支应。
传言恒王乃泰安帝最为喜爱的侄儿,当年镇北大将军老恒王的儿子,那老恒王在世之时,英武睿智,一代枭雄,他的儿子必然也差不到哪去,所以,赤崖本还有所忌惮,但当她在奴隶坊市,看到那人为了一女奴垂涎三尺时,顿时失望极了,不过一沉迷美色的浪荡公子哥儿。也不知泰安帝是不是瞎了眼,竟派此人前来,也不怕误事。既然那人喜欢美人,她便投其所好,只愿那人好好的,莫要真个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