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沈祁等合力打开冰棺,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草草想将药丸喂给棺材中的女子,却因为个头太低有些费力,她踮着脚怎么也够不着,一旁的赤崖看到了,将她抱起,靠近女子的头部。只见草草轻轻打开女子的嘴巴,将药丸放入女子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顷刻便没了踪影。
草草抱住赤崖的脖子,眼睁得大大的,众人也都屏息凝气,等待奇迹发生。
过了不知道多久,草草的眼睛都睁得麻木了,冰棺中女子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
“快看,阿清婆婆要醒了!”草草雀跃道。
话音刚落,棺中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清澈透亮,似乎太久未接触尘世,愈发的纯真迷茫。
“这是哪?我是谁?”女子似乎头痛的厉害,扶着脑袋不停地摇晃。
“阿清婆婆,是我呀,我是草草,这里是梦清谷。”
草草挣扎着从赤崖身上下来,回应着女子的问题。在她偶然见到冰棺那次,婆婆就告诉了她,说那里面躺着的是除了婆婆外最亲近的人,让她叫她阿清婆婆。阿清婆婆睡了那么久,如今醒来,真是太好了,得赶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婆。
她转头问恒王:“大哥哥,婆婆呢?”
沈祁也跟着问:“还有苏师叔,你不是说师叔他去了,那他的遗体在哪?”
“他们……”恒王有些不敢看沈祁的眼睛。就在这时,水晶洞洞口方向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众人不由地望去。声音尽头,白发前辈横抱着苏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两人衣袍凌乱,血迹满布,但苏擎前辈的脸上却带着笑,很幸福的模样。
白发前辈看了沈祁一眼,也不说话,直接将苏擎的尸身交给了他,人往冰棺走去。
“阿清,你醒了?”白发前辈轻抚女子的头低声道。
原本还头痛欲裂的女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抬起眼,看着眼前抚摸她的女子,有些出神,想了许久后,女子试着道:“阿姊?”
“是,是阿姊。”白发前辈喉咙哽咽。
女子看了看白发前辈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疑惑道:“可是阿姊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那是因为阿清不乖,一直贪睡不醒,阿姊一直发愁,愁白了的。”白发前辈柔声道。
“阿清错了,阿清很乖的,姐姐不要白头,姐姐要照顾阿清一辈子的。”阿清仰起头,很是紧张道。
没想到阿清再次醒来,竟回到了稚童时候,阿莺很是感慨。她拍了拍阿清的脊背,安抚道:“姐姐说话算话的,说了照顾阿清一辈子,就一定会的。”
“那我们拉钩。”阿清伸出小拇指。
“好,拉钩。”阿莺愈发的温柔。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阿清露出纯真的笑容。
阿莺也笑了,她将阿清从棺材中小心翼翼抱出来。“走吧,姐姐带你离开。”阿莺抱着阿清往外走去。
草草踉踉跄跄往前跟了几步,哭喊道:“婆婆,还有草草呢,你不要草草了么?”
阿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往后看,只是说:“草草,你不小了,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很是繁华,你不是说想去看一看。”
“可我想婆婆陪我一起去看。”
阿莺叹了口气,歉意道:“对不起,草草,婆婆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往后的日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阿莺走了,抱着她的妹妹阿清。
草草哭得泪眼模糊,却还是未能留住她心爱的婆婆。
“为什么?为什么?草草也很乖的,草草也很听话,别不要草草好不好?”草草连连质问,哭得梨花带雨。阿黑也不知道,它只能用头蹭蹭小主人的脑袋,用以安抚草草。
林然看着哭成泪人一样的草草,安慰道:“小姑娘,莫哭了,前辈不是不要你,她只是想你去见识更多的世间繁华,以后,你们还会见面的。”
草草揉了揉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赤崖上前揉着草草头发,将小姑娘一把抱在怀里,“姐姐带你去北狄看看好么?见识见识漠北的风情。”
“漠北有什么风情啊?”
“漠北啊,有牛有羊,有沙漠,有绿洲,还有草原狼……好多好多……”赤崖公主尽力为草草铺设蓝图,使出小时候阿姆为她讲故事的方式,小姑娘终于被逗笑了,两人说说笑笑往出口走去,那条黑色的蟒蛇吐着蛇信子,哧溜哧溜跟在两人后面,充当最忠实的守护。
“哼,那婆婆还真是狠心,五师叔为她而死,她半点不见伤心落泪,小姑娘是她一手带大的,说放弃就放弃,这世间怎会有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呢?”沈祁在恒王告知苏擎为救白发前辈身死的经过后,忿忿不平道。
林然望着赤崖与草草快要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或许,前辈并未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情。”
“师妹莫要替那人说话,我倒是庆幸当年师叔未娶那个狠辣之人。”
“师兄你着相了。”林然想起曾经在无声谷藏书阁内看到的古籍,那古籍有一残页,上面讲述了有关冰玉参的概况。
“冰玉参”虽可入药,解世间任何无解之毒,但却有一个最大的弊端,服用之人虽可起死回生,但往后的日子,需得有人以自己的命数为其续命,也就是说,两个人活成了一条命,生命的长度取决于输送内力的那个人。
白发前辈虽师承神秘门派,内力深厚,却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况且先前,虽然五师叔挡住了冯一自爆的所有力量,但白发前辈也是首当其冲,受伤颇重,损了根基。当内力枯竭之日,便也是两人身亡之时。
想来,她早就料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所以看似冷漠得抛弃了草草,其实是为她找好了归宿。在她的内心深处,哪怕曾经再恨五师叔,再不耻五师叔的为人,却也觉得他的后辈,他的师门,都是正派的,所以,将草草托付给了他们。
“如此说来,倒是误会了她?”
沈祁哼唧道,虽然心里晓得师妹说得都对,但还是难以接受,毕竟五师叔是为那人死的,虽然他老人家是自愿的,但沈祁还是觉得难受。
没了白发前辈的阻挠,白羊道的迷魂阵法不再那般难缠,又有阿黑的带路,很快众人就出了谷。
几人寻了一块空地,将五师叔的尸身火化,骨灰装到坛子里,由沈祁带回无声谷。
原本沈祁还要带草草回去,此去北狄,恒王等本就危险重重,但小丫头认准了赤崖,死活不愿与其分开,又哭又闹,甚至令阿黑吓唬人,沈祁只得作罢。
赤崖道:“沈护卫且放心,入了北狄地界,本殿摄政长公主的名头也还是挺能唬人的。”
草草冲沈祁吐了吐舌头,扮鬼脸道:“就是就是。”
沈祁哭笑不得,拱手道:“那就有劳公主照顾好师妹他们,在下送师叔回去后,会再来的。”
“沈侍卫一路顺风。”
众人道别后,沈祁一骑绝尘,消失在夕阳尽头。
……
凛都。
牧阳王府。
校场上,一黑衣胡服的中年男子拿着一杆□□,正舞得虎虎生威。
“报!”一名侍卫从外头进来,跪在男子脚下。
男子将□□扔给一旁的手下,转身坐到座椅上,接过侍从递来的茶,喝上一口,抬眼问道:“何事?”
“启禀王爷,有王妃的消息了。”
“哦?”男子眯眼,“本王以为这次她学聪明了,藏得久一些,竟然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呵,真是无趣之极。”牧阳王漫不经心,“说吧,这次,那蠢女人又躲到哪去了?”
牧阳王积威深重,侍卫愈发恭敬:“回王爷,属下等在离霍兰沙漠不远的其桑部落探到了王妃的消息,部落中有牧民说,曾在三天前,看到一名断了一只手臂的女子,抱着一个襁褓,往霍兰沙漠去了。”
霍兰沙漠,与大周东部接壤的地方,其土地广阔无边,荒无人烟。有传言,只要能穿过霍兰,就能抵达大周,但从来没人能活着从霍兰沙漠走出来。
“霍兰沙漠?呵……”牧阳王气笑了,“她倒是真能跑,废了手都能单手抱着那小畜生走那么远,看来这次抓回来后,得再打断她的两条腿了。”
侍卫被牧阳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给吓到了,头低的更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眼前这个喜怒不定的杀人狂魔。
牧阳王起身抖了抖手脚,“说起来,本王许久未活动筋骨了,近日天朗气清,也是到了狩猎的时候。”一旁的侍从很是有眼见的上前,为牧阳王披上了披风。
武器架前的一个幕僚上前,单手横胸,朝牧阳王行了一礼,“王爷说得极是,属下听说太子殿下近日也在霍兰沙漠的霍兰牧场附近,说要为咱们的皇帝陛下猎一张好皮子尽孝呢。”
“哦?”牧阳王咦了一声,“如此说来,本王这个做弟弟的,更要表表忠心了。”
说罢,牧阳王直接上马,大笑而去。
众侍卫拱卫在后,随牧阳王出城,往霍兰沙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