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恒王疑惑不已，蹙起了眉头。

少卿愈发笑得尴尬，还以为恒王蹙眉，是不太高兴蜀王抢了他的人，连忙找补道：“此乃好事啊，毕竟蜀王殿下已有三十好几了，也该有个知冷热的人在身边侍奉着，说不得这次北狄事毕，咱们回到大周，小殿下就出生了呢。“

恒王失笑，对于少卿的误会也没多言解释。少卿见此，便知恒王并未生气，继续说笑道：”到时蜀王殿下妻儿环绕，温馨欢快，有了牵挂之人，也不会像以往一样常年游荡在外，陛下他老人家也就安心的多了，也算是给蜀王殿下的父母双亲有了交待，再不会为了蜀王殿下的亲事整日的头痛烦忧了，头发都快掉光了。”

“嗯？”恒王疑惑道：“少卿所言，皇伯父给十四叔父母双亲交待是为何意？”十四叔乃先帝十四子，皇伯父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少卿完全可以说，皇伯父给先帝有了交待，却为何说“父母双亲”，难道，十四叔的阿爹不是先帝不成？

“啊，这……”少卿被恒王问的猝不及防，当即恨不得抽上自己几个嘴巴，怎么就得意忘形，嘴一秃噜，说出来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恒王追问道。

少卿欲哭无泪，可怜巴巴道：“殿下还是莫要问了。”

“少卿说的不清不楚，事关十四叔，孤当然好奇了，你不让孤问，难不成此事还是什么辛秘不成，不许人打听了？”

少卿正容道：“倒也不是。”

只是此事乃泰安帝的一个心结，蜀王李闲非泰安帝亲子，乃异姓王洛风与长平郡主的嫡子。泰安帝登基初期，也是皇权旁落，各个封地王爷各种作妖，加之天灾频频、人祸不断，皇位岌岌可危。

为了收拢权力，泰安帝不得不违心做出一些事来，其中最令人震惊的便是琅琊郡屠城。听当年参与了这场战役的人讲，说当年整个琅琊郡血流成河、无人生还。洛王爷与长平郡主便是双双死在了这场战争中。两人的死，与泰安帝可谓是脱不了半点关系。

听说当年，鲁豫王势大，早就生了不臣之心。而泰安帝方登帝位，前任皇帝扔下了一堆烂摊子，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政策很难施为下去，只得装傻卖乖当孙子，就这样伏地做小蛰伏了几年，暗中积蓄了不少力量，便悄悄先从边边角角、实力弱小的权贵下手。

然鲁豫王怎么可能会由着泰安帝将权力收回呢？直接揭竿而起，借口都找好了：君王无德，不仁不义，吾只求自保。好家伙，意思便是：我不想的，我也想好好活，但皇帝不仁，要挖走我心肝，心肝走了我得死啊，所以啊，不得不反。丝毫不提及以往中饱私囊、贪腐受贿，草菅人命，私自打造兵器官银的等等恶行。也可能真的是有钱，拿着钱开路，跟随者众多，打着打着就到了琅琊郡。

琅琊郡这个地方好啊，盛产一种美玉，当地人叫琅琊玉，价值连城，鲁豫王也爱啊，就令琅琊郡的封主，也就是洛王爷献城，否则就将整个琅琊夷为平地。

洛王爷少年时为泰安帝伴读，两人打小的情谊，他自是不愿看着泰安帝的山河破碎，若鲁豫王从琅琊过去，再北上，就只剩花黍、三羌两座城池可以抵挡片刻，之后便是八百里平川，京都岌岌可危。他一面派人快马加鞭送信京都求援，一面将才两岁大的嫡子带奶娘送出琅琊郡。待鲁豫王兵临琅琊城下，洛王爷与长平郡主夫妻俩竟大开城门，将叛军迎了进去。

“如此他们的死又跟皇伯有何关系？”

恒王不解，这样不战而降，乃叛国之罪，哪怕不死在战争中，最后也要清算的，至少也要株连九族，这难道便是皇伯将十四叔的身份改换的原因么？

少卿清了清嗓子，“殿下莫急，臣还未讲完。”

“少卿请继续。”

“当时所有人都与殿下一般，认为洛王爷与长平郡主这般作为，乃是降了。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要陛下治洛王爷的罪。陛下本不相信，奈何所有人都这般说。陛下独木难支，只得派兵围剿琅琊郡。当时领兵的乃闵国公的大公子，此人虽有一定的军事才能，但向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长平郡主未出阁前，曾与此人定过婚约，后来却嫁给了洛王爷，洛王爷算是与此人有夺妻之恨。”

恒王听到此，心一咯噔，这样一来，哪怕洛王爷与长平郡主不曾叛国，也得被这个什么闵国公大公子弄成叛国的。

果然，少卿后面继续说道：“闵国公大公子一到琅琊郡，根本不曾查明真相，直接下令攻城。而洛王爷与其消息不对等，看到旗帜，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援军。遂按照先前设计好的，拿了装有迷药的酒坛去找鲁豫王等喝酒。因着洛王爷献城，又将琅琊郡的赋税营收，以及郡内的一座金矿、玉矿等等双手奉上，鲁豫王目中无人、自大傲慢，对其根本不曾设防，直接中招，身边的军职官员也一并在内失去行动，整个鲁豫王的军事中枢全权瘫痪，再加上洛王爷作为内应开启城门，闵国公大公子带领的朝廷兵马势如破竹，如过无人之境，一夜之间，就拿下琅琊郡，更擒获鲁豫王、鲁豫王世子等等重要叛军成员几十人。”

说到此，少卿看了恒王一眼，面目悲怆，“此等功劳，当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为世人称颂。然那闵国公大公子因着私心，也趁着平叛方定，局势混乱，随意安上一个莫须有的叛国罪名，就将洛王爷就地坑杀，且还想将长平郡主占为己有。”

“长平郡主与洛王爷伉俪情深，见洛王爷去了，遂自刎于洛王爷身前。”少卿说到此处满含泪光，神情悲愤。

“后来呢？那闵国公的大公子下场如何？”恒王问道，这闵国公的大公子，上辈子他倒是没听说过，若此事真如少卿所言，这种人万万不可留存。

“后来啊，这位大公子怕事情败露，血洗琅琊郡，将知情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之后班师回朝，无限荣光，陛下嘉奖，获封武英侯。只是时运不济，一年后，其流连花丛感染了花毒，殁了。”

“倒是便宜了此人。”恒王慨然道。

少卿苦笑一下，其实哪是什么时运不济，那闵国公大公子虽下令诛杀琅琊郡所有臣民，但洛王爷这么些年经营，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忠心护主的人呢，混乱中有人逃出了琅琊郡，几经辗转，与陛下取得联系，将所知一切禀与陛下。

此时，闵国公大公子已被封了侯，闵国公一府势头正盛，闵国公又是忠臣良将，陛下需多多仰仗，哪怕有了人证物证，也不敢公之于众。

只偷偷将闵国公喊到御书房，将所有罪证摔到闵国公面前。

闵国公怔愣片刻，跪倒在地，他心思灵动，晓得如此这般已是陛下的格外开恩，若按律法，整个闵国公府都得给他那个大郎陪葬。

此后回去，那大公子便生了病卧床不起，再后来，便没了消息。

泰安帝派去的暗卫回禀，闵国公本欲将大公子病逝，奈何发妻以死相迫，便只将人逐出国公府，自此生死再与国公府无关。

那大公子没了前程，但钱财美人多了去，还有母亲时时帮衬，日子过得倒愈发的逍遥自在。可恨洛王爷与长平郡主含恨而终，无法沉冤昭雪。

此事定然不会这般善了，那大公子留恋花丛柳巷，泰安帝便安排了一个得了花病的花魁侍候，没多久那大公子就得了花病，脸上溃烂流脓，不能见人，没多久便去了。

即使后来，闵国公在国公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查出大郎非正常死亡，也不敢吭声，更是在往后的朝政上，事事以泰安帝的旨意为上，就怕泰安帝一个心血来潮，以此事为由灭了国公府满门。

此事便以闵国公大公子之死作为结束。后来，泰安帝根据洛王爷心腹给的消息，寻到了洛王爷的嫡子洛闲。因着无法为其父母平反，只得为其该换门庭。而当时恰好，先皇的十四子殁了，他便将洛闲替换进来，成了他的十四弟，养在自己身旁，也就成了现在的十四王爷——蜀王殿下。

恒王唏嘘不已，不想十四叔的身世这般坎坷。

少卿整了整衣袖，垂目道：“殿下，您想听的臣已讲完，不知臣可否离开？”外使馆如今不太平，天天被贼子惦记，他得回去镇守威慑、主持大局。

“孤这边没什么事了，少卿自去，若是十四叔回来，让他将人带过来便是。”

“臣领命。”少卿拱了拱手，欲将离开。

“少卿且慢。”林然忽然从内室走了出来。

少卿波澜不惊的脸上显出讶异，“恒王妃殿下？”他要疯了，恒王妃是何时来的北狄，这里是凛都，敌国的京都，不是大周。然而此时不是他讶异的时候，忙收起震惊的神色，朝林然行了一礼，“臣拜见王妃殿下。”

“少卿无需多礼，方才少卿所讲的故事着实令人震惊，只是如此辛秘之事，想来除了陛下外，没几个人知晓，至少我阿爹林相就毫不知情，不知少卿又是从何知道的？”蜀王身世确实坎坷，然少卿突然向殿下讲述，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偶然为之，林然有些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