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拧着眉,沉默良久。
一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如何能从凛都走到这里?
他想了想,这个女奴与大皇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是她从某种渠道获知了大皇姐身在霍兰的消息,赶来与大皇姐汇合,否则怎么解释她葬身霍兰沙漠这件事?
那么,十四叔在其中又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以十四叔的身手,必然不可能放跑女奴,只可能是女奴将大皇姐身陷险境的消息告知了十四叔,十四叔来不及回禀,直接带着女奴过来,而后遭遇不测,女奴被埋,窒息而亡。那么女奴又是如何取信十四叔的?
是了,那枚墨绿戒指。
十四叔身为大周皇室之人,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枚戒指呢?他定是与自己一般,从戒指察觉了女奴与大皇姐的关系,所以才有了少卿所言,来凛都途中他与女奴的交往过密、夜夜笙歌。想当初,少卿还为十四叔觅得良缘欢喜不已,留下欣慰的泪水。
如今看来,怕不是十四叔的障眼法,只为从女奴身上得知大皇姐的一些消息。他就说,十四叔看上哪家的好酒他还信,突然对女人上心实在匪夷所思。
“找,继续找!”
恒王下达命令,甚至令原本在休憩的士兵也一起寻人,因为怕打草惊蛇,引发未知事宜,士兵们谨小慎微,以女奴死亡之地为中心,方圆五里寻找,找了许久,都未寻到任何人迹。
恒王缓缓吐出一口气,哪怕心中再焦灼,面上也未显露半分。他压下心底的不安,心想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十四叔这么些年走南闯北、遍历山川,什么事没遇到过,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时光流逝,夕阳余晖,红霞布满,天空仿若火烧云一般,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恒王命兵士就地挖了个坑,用营帐的碎布将女奴裹好,葬了进去。
他忧心忡忡,本来来北狄,只是为了改变北狄太子以及大皇姐上辈子惨死的命运,却不想牵一发动全身,因他要来北狄,所以有了十四叔的巧遇,以至于十四叔身陷险境。
上辈子大周皇城葬身火海之前,十四叔可是好好的游离在外,闲云野鹤一般,端的是惬意逍遥。可现下……恒王望着广阔无边的沙漠深深吸了口气。
他使劲甩了甩头,还是先想法设法找到墓道入口机关吧,既然女奴死在了古墓附近,十四叔也不会远到哪里去,说不定他被抓去了古墓里,身陷囫囵,十四叔功夫在身,一定不会像那女奴一样窒息而死的,恒王不断地暗示自己,只要他能尽快找到墓道入口。
可怎么进去呢?塔鲁穆也不知晓,他只是那夜在巫侍身上看到了那个类似鸟兽半人的图案而已,至于怎么进去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毕竟那墓道入口是在半夜突然出现的,他离得那么远,能看清巫侍侧腰的图案也是因为那图案发着白光,且那夜的月光很亮。
恒王与麒邰沿着那块方石转了好几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至尝试将那石头搬离原地,然而那方石纹丝不动,明明底下全是黄沙,很是松软,人走在上面都要陷进去半只脚,但那方石看似半个人大小,却好似松柏古树一般,扎根地底万丈,任凭恒王麒邰几人合力,也无法撼动半分。
几人累的气喘吁吁,麒邰不由得瞅了瞅恒王,欲言又止。
这位殿下的各种举动太令人费解了,先是对着死去的女尸长吁短叹,蹙眉忧愁。后来又莫名其妙让众人四处寻找,也不知要找什么,再后来便是眼前这方石了。
麒邰无语至极,虽说石头上刻着一个奇特的图案,似乎与那所谓的古墓有所干系,可是古墓与寻找太子殿下有关系吗?本来他命人引路,寻找群狼栖息之地,他就觉得够操蛋的,心中安慰自己,或许太子殿下真的误闯狼群,等着他们救命呢。
公主殿下有令,一切听从恒王,哪怕他心中再不忿,也还是听命行事。可后来这位殿下不过从引路人口中听得一个故事,就直接改变计划,命引路人将他们一起带到这所谓的祭祀之地,什么古墓墓道的。他们乃北狄之兵,此次只为寻回北狄太子而来,不是为了陪这位大周的恒王过家家的。想到这里,麒邰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许怒意。就在他想要质问恒王,究竟想干什么时,异变突生。
方石上的图案突然亮了,似乎从地底传来“隆隆”的声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石块就没入黄沙,再也找不到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好!”恒王突然喊道。
就见石块消失的地方忽然往下陷落,速度之快,不过眨眼功夫,恒王麒邰以及塔鲁穆的身子就陷入了半截。周围的士兵见此都吓懵了,刚想上去将三人拉出来,三人就没入了黄沙之中,消失不见。
情急之下,麒邰抓住了恒王的手,而恒王则抓住塔鲁穆的肩,黄沙顷刻涌入三人的口鼻,恒王不得不闭上眼睛,身子不停地坠落,那隆隆声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耳边怒吼。
他本想使出内力,以沙土为着力点,将三人拉上去。然而不知怎么的,黄沙似乎有些古怪,内力好似被封住了,根本就使不出来,三人一直往下陷,好似要坠入那无底的黑洞一般。
就在恒王以为完了,要命丧此地了,脚底忽然一空,继而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屁股先着地,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麒邰是整个正面怼地,鼻子直接撞在地上,瞬间两道血从鼻孔流了出来,差点毁了他英挺的容貌。而塔鲁穆就比较惨了,他不似恒王与麒邰两人,有内力傍身,且运气不太好,脑袋先着得地,当场昏死过去。
恒王侧着头,将漫入耳蜗中的沙土倒出来,抖了抖衣袖,连呸几声,嘴里满是沙子,一个不小心被牙齿咬到就咯噔的响,灰头土脸,好似皇城根下的乞丐,脏兮兮的。
“麒侍卫可还好?”恒王询问同样整理仪容的麒邰。
麒邰觉得还好,只鼻子疼脸疼,他十二岁成为赤崖公主的近卫,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伤不下八百来回,这般小伤还不至于喊叫出来,便回道:“属下还好,不知殿下感觉如何?”
“孤也还好。”
麒邰抹掉鼻血,起身半跪,探身过去查看塔鲁穆的情况,他拍了拍塔鲁穆的脸,喊道:“兄弟,醒醒,醒醒!”
然而塔鲁穆未有回应,麒邰摸了摸他的脉,脉象平稳,并未异常,想来是摔得狠了,整个人怕是都摔迷糊了。
从流沙中死里逃生,不过两小伤一昏迷,恒王不可不慨叹自个的好气运。只是现在他们身在何处?他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可他抬头看了,头顶约摸三十尺高,全是一种黑色的岩石,岩石湿漉漉的,闪着水光,但是一个缺口都没有。
恒王顿觉匪夷所思,总不能他们是凭空掉下来的吧。
按说沙漠中缺少水源,即便从地表往下挖上个几十丈深,恐怕也见不到一滴水,他们究竟落了有多深?竟然在沙漠底下岩石壁上看到了稀缺的水源,如此一来,就算真的找到了缺口,怕也是被黄沙塞满,如此远的距离,难不成三人要被困死在此?
进来的路肯定是走不了了,只能寻找其他的。当下,麒邰与恒王分作两路,一人往左,一人往后,勘探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类似一个鸟巢的模样,穹顶半弧呈椭圆,天圆地方,而石基便是那黑色的岩石,看线条轮廓,鬼斧天成,完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应该是日久以来,自然形成的。
想来想去,恒王都觉得他们如今的境遇,与方石上的图案有关,图案又是祭祀巫侍身上的,是否可以认为,此地说不得就是古墓墓道的一处入口。
三人之中,只有塔鲁穆亲眼见识了墓道的样子,若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待他醒来才行。可他们不能干等,就算塔鲁穆醒来,确认了此处就是传说中的那座古墓,但他与他们一样,未曾进来过,一样不认识路,一样出不去。再者,若真的确认了此处便是古墓,那么还得寻找北狄太子的行踪,直觉告诉他,这里定然藏着什么古怪。
两人找了好几圈,都未找到任何出路,这里就像一个密闭空间,类似京城天牢最底层的牢房一样,区别就是牢房头顶有门,而这里什么都没有,恒王尝试着用内力破开岩石壁,但那黑色的岩石也不知怎么做的,特别的坚固,恒王一掌打上去,仅仅掉落些许碎屑,岩壁纹丝不动。
麒邰随身带着佩剑,这把剑名作“飞虹”,乃上等寒铁经烈火煅烧九九八十一天方成的绝世宝剑,是赤崖公主初掌摄政之权时,北狄皇帝赐给她的。而麒邰有幸得到这柄宝剑,是有次在生死斗兽场,赤崖公主遇到了一头发疯的老虎,他干劲利落,三两下解决了老虎,救了赤崖公主的命,赤崖公主为表彰其英勇,将这御赐的宝剑赏给了他。此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只是,如此厉害的宝剑,却也未能撼动石壁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