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这样吧，我先教你一套行功之法，运行上一个周天，这样将内力缓慢疏散至身体各处，丹田又生生不息，对你身体有莫大的好处。”说着沈祁背诵口诀与恒王，直至他一字不漏完全记住方罢休。

恒王闭目盘坐，双手放于膝头，按照沈祁教他的口诀运功。这无声谷不愧为当世武林大家，内门心法妙不可言，恒王只是稍稍打坐片刻，便受益无穷，就连心口处因着那未消化掉的内力而时不时疼痛的毛病，也消解了些许，整个人暖洋洋的，沉浸其中。

不知过去多久，恒王被突然沈祁叫醒，晃着他腰间的鞭子道：“喂，小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恒王沉心一听，确有声音，好似是脚步声，离他们很近。也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沈祁小声“嘘”了下，道：“别出声。”

此地未有什么遮蔽身形的地方，不过也不用遮蔽，周围全是白雾，眼前半尺之内才能看清，只要不出声，对方应当发现不了。

两人屏息消声，静待来人。

“跑，看你还能往哪跑！”一个狂妄的声音突然响起。之后便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声，而后“噗通”一声，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那狂妄的声音接着道：“中了我们大人的噬骨散，凭你武功盖世，也别想逃出我们的五指山，你还是乖乖认命吧，你这一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巨宝，我可不想打坏了，平白坏了药性，卖不出好价。”

眼前的白雾稀薄起来，恒王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身着衣衫褴褛的女子，被两个壮汉推倒在地，其中之一，半蹲在女子身前，用手指抬起女子的下巴，面露淫邪。

那女子头上长着两只角，似乎并不是人，身上布满了伤痕，条条道道，鲜血将绿色的衣衫都染红了。

恒王瞪大了眼，这是怎么一状况？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显然并非如此，恒王再糊涂也不至于忘记，他与沈祁身处幻境，并非现实。那这一幕便是幻境里发生的事了？用以迷惑他们。那边沈祁小声道：“看下去，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总有寓意在里头。”

两人便继续往下看。

眼看壮汉就要撕开女子的衣服，却发现女子怀中似乎抱了个什么东西。壮汉用剑指着女子胸口，喝道：“你怀里藏了什么，拿出来！”

女子摇头，连连往后退去。

“呵，想跑？跑得了吗你！”

壮汉□□着，一手将女子的头发提起来，另一手伸向女子胸口，想要将那物什掏出来。却不想，女子一个刚烈，直接咬住壮汉的手指。

壮汉疼得哇哇大叫，怒极而起，一剑砍中女子的手臂，怀中的东西掉了出来，骨碌碌倚着惯性往前滚了一段距离。

是一颗蛋，比鹅蛋还要大的蛋，蛋壳呈墨绿色。壮汉见之，怒极的脸变作惊喜，“蛋！龙蛋！”身边的同伴听知，几步奔至那蛋跟前，端详片刻，道：“是龙蛋，还是活的！”

两人大喜，壮汉道：“自上古仙魔坠落后，天地难蕴灵气，四大神兽避世不出，龙族凤族泯灭，后继无人，妖族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能看到一条活着变作人的龙女，还有一颗活着的龙蛋，咱们兄弟算是大开眼了。此事重大，赶紧禀与大人知晓。”

同伴道：“我这就回去禀告，这龙女与龙蛋你可得看好了，千万别出岔子。”

壮汉道：“我晓得轻重，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同伴转身走了，壮汉想将龙蛋拿起，却不想，不过比鹅蛋大了那么一点，他单手却拿不起来，于是将手中剑放下，两只手上，使出吃奶的力气，龙蛋却纹丝不动。

壮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龙蛋上，未曾发现那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断了一条胳膊的龙女偷偷站了起来，她拿起壮士放在地上的长剑，手起剑落。

壮汉就觉得一阵风过，方一抬头，鲜血喷出，脑袋就分了家，致死双手都抓着龙蛋。

龙女踉踉跄跄走至龙蛋跟前，弯腰下去，掰开壮汉的手，将龙蛋重新抱回怀中，起身望了望泥土里自己的断臂，似有留恋，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画面一转，似乎是山坳前小村庄里的一户人家，茅草屋，屋前种着竹子，夜色很深，龙女跌跌撞撞扶住草屋仅有的栅栏门，她没了右臂，左手抱着龙蛋敲那栅栏。过了一会，草屋的灯亮了，一个男子披着外衣拿着油灯走了出来。

“谁呀？”男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靠在门上的龙女，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而后大惊失色，“你，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龙女苦笑：“卫郎，我受了伤，无处可去了。”

男子连退两步，“不，不行，你还是走吧，人妖殊途，你，你别害我！”

“卫郎，你我成亲这些年来，我可有害过人？”

男子摇头，“自是没有。”他喃喃道，“可，可你是妖啊，国师说了，妖，妖会吃人的”

“罢了，是我痴心妄想，以为你我之间还有些许情意，我这便走，不扰你了。”龙女说着一瘸一拐得离去。

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林间时，身后的男子突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三两下推开门栏，几步奔至龙女身后，拽住龙女衣摆，不让其走。

龙女未回头，却笑道：“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人妖殊途么？”

“不、不管，你既回来了，就还是我卫某的娘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反正你先在此养好了伤，其余再说。”

龙女道：“我是妖啊，你这会不怕啦？”男子还是有些怕的，他瑟缩了下，道：“你只要不露出真身来，我就不是那么害怕。”

“卫郎，我……”龙女声音有些哽咽，“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只要养好了伤，解了噬骨散，我就离开。”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你回来就已是连累了，这会周围不知有多少闲人，这里是不能住了，待我收拾些东西，咱们去南山，那里有个山洞，乃我平日上山采药休憩之用，旁人谁也不知，咱就在那养伤。”

龙女目涩缱绻，道了声“好”。

男子回屋收拾好东西，带着龙女进了南山，经过一番崎岖山路，拐入密林，再转了几个山头，之后才到达山洞。

两人就此住下，龙女乃龙族，躯体有再生之能，只是被那噬骨散折磨，伤口无法愈合，一直流血不止，断臂无法长出，武力几乎为零。

噬骨散之毒难解，除了三百多种药引外，还需佐以冥花露。冥花露，顾名思义，乃冥花花心上的露水，冥花喜阴，往往存于山林犄角旮旯，也是毒虫蛇蚁最多的地方。

卫郎为配解药，往往天未亮就出洞，天黑尽方归来，经过三个多月的辗转，终于提取了小半壶的冥花露。一切就绪，他开始配置解药，一次次试验下，终于给他制出来了。

药成那日，他满怀欣喜将药拿与龙女看，却看到龙女被国师派来的人踹到在地，那颗龙蛋也被那些人扔来扔去，来回把玩。

他虽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颗蛋，但也期待过它的到来，也曾背着龙女，将蛋偷偷置于阳光下，透过蛋壳，看那小小的爬虫影子。

那些人还在毒打地上的龙女，卫郎“啊”了一声，怒吼着冲了上去。

文弱书生采药师，魂断南山里。

也只留下国师之人口中的四个字——不堪一击。

龙族一身宝，龙女连带龙蛋被抓去国师那里，抽筋扒皮，龙筋成了国师的炼器材料，龙血成了炼制长生丹的引子，龙皮龙骨更是卖与玄门众人，魂魄被镇于冰火八卦炉内，永世不得超生。

而他们的孩子，那颗龙蛋，被国师好好养着，待出壳之日，便是与龙女一般的命运。

龙女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如自己一样，拼得一身修为，撬开冰火八卦炉的一条缝，三魂中的天魂与七魄中的爱魄逃了出去，趁着国师不在，将龙蛋偷出来，而后逃入十万大山内。

龙女将龙蛋埋于一处桃林之下，魂力用尽，天魂与爱魄消散在原地。

光阴如梭，时光飞逝，那桃林成了山丘，山丘又成了河流，河流又化作泥沙，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唯一不变的，便是那底下的那颗龙蛋，在此处灵气的滋润下茁壮成长。

某日，一道白光直冲云霄。

天光异象，宝物现世。

冰玉参的模样突然出现在画面里，而伴随着冰玉参出世的，还有那颗龙蛋。那蛋壳裂开一道缝隙，阿黑细小的身影破壳而出。

在太阳下，那般的耀眼夺目。

恒王唏嘘不已，那画面中的蛟龙也太惨了，联想到白雾遮蔽前，石台上阿黑的神色，以及漩涡中的那条蛟龙，一切似乎不言而喻，阿黑与蛟龙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

身前的白雾忽然朝两边散开，一女子自雾中走了出来，恒王不由得愣住了，青衫白纱，款款而来，与那画中的龙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