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情绪,不自觉地她的嗓音就拔高了几分。床上受到惊扰,倪朵皱着小脸,瑟缩了下,下意识地又哼哼了声,同时,傅戚调开手机,也微微蹙了下眉,片刻后,才出声道:
“有点事!可能过不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头明显愤怒的嗓音嘎然而起:
“什么?傅戚,你把我置于何地?今天是大家为我办的庆功会,所有的朋友都到了,都在谈论我们的过去,现在你告诉我你过不来?你开玩笑的吧!你在哪儿?怎么这么安静?刚刚,是什么声音?”
是她听错了吗?是女人的声音吗?他跟谁在一起?在干什么?
傅戚还没出声,床上的人先不安的开始有些翻动的迹象,停顿了下,傅戚同时也觉得有些为难,可这个时候离开,他真的于心不忍,思索了下,转而道:
“抱歉!改天,单独补给你!”
还想解释些什么,阵阵窸窣声传来,见倪朵动的越来越频繁,傅戚便快速道:“玩得开心点!有事,挂了!”
傅戚刚放下手机,床上扑腾的呼喊也响了起来:
“啊!不要…”
“求你…不要碰我!呜呜,谁?不可以!我有…”男朋友…
“放过我…疼…好累…”
“求你…不要了!”
断断续续的呼喊传来,看她双目紧闭,时而挥舞,时而抱着自己,仿佛陷入了梦境。她的话明显有些像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的言语,可为什么她的表情…这么痛苦?
抓着她的小手,傅戚轻轻唤着她:“朵儿,朵儿…没事了,别怕…我在!”
“恩,恩,啊!不要打我!不要——”
惊叫一声,倪朵突然满头大汗地坐起了身子,不停甩手:“啊!”
蹭得收回手,傅戚赶紧出声道:“朵儿,是我,别怕,你别怕!你看看,是我…我们回家了!”
目光还有些呆滞,倪朵下意识地抹了下额头,停顿了两秒。
拿过毛巾,傅戚轻轻帮她擦了擦汗:“做噩梦了?已经没事了,恩?饿不饿?我下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扑进他的怀中,倪朵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不停地摇头:
“老公,你别走!你不要离开我!我不饿,一点都不饿!也不渴,一点也不渴!”
明显感觉到她的恐慌,抬手,傅戚抱住了她,抚着她的秀发,没再说什么,幸亏,刚刚去找她了。
一下一下温柔的安抚着她,傅戚眼底满是心疼,心里却也有些疑惑:“我不走…刚刚,做什么噩梦了?”
一顿,倪朵将脸整个埋进了他的胸膛,她不想说。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会突然梦到三年前的那一晚,那种感觉,还特别的真实,特别的清晰,那个男人很疯狂,魔鬼一般翻转着她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一直不停…她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最后,变成了他的脸,又出现了那个彪悍大汗扯她头发的画面,她就被吓醒了。
这三年,除了最初的那些时日,她过不了自己的心关,其实,她很少想起那一夜。跟他在一起,他根本就不会给她时间去想别的,所以,那件事上,两人基本上一直都很和谐,而她也没有因为那晚留下后遗症,像这样突然被吓醒的,真是寥寥可数。
在他心口蹭了蹭,倪朵努力转移了话题:“我梦到…很可怕的脸靠近我…要打我…”
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她只能含糊着往今天的事情上靠!
温热的大掌抚摸着她的脸颊,傅戚低头在她发上落下轻柔一吻:“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轻轻推开她,傅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乖,把今天的事儿仔细说给我听听!”
“下了班,小满约我吃饭,我的车子太脏了,我就顺路送去清洗店,打车过去的!然后我们就很开心的吃了饭!时间还早,我们就去青霞路逛了个零售批发市场…才知道六点就关门了,我就去开车想离开,结果路边很多车,我往外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蹭着了边上停着的一辆车,然后,一个男人跑过来,就把我拽了下来!我看好像蹭到了,就跟小满说会赔偿修理费,还拿了名片给他,结果那个男的就骂人,还要我们赔五十万,说他的车是玛莎拉蒂,几百万什么的!漆都没掉多少,我肯定不愿意!争执了两句,他说不赔,要搞死我们!还扯着我的头发让我去看他的车,给她的车陪葬!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真的只是蹭了车头的一点点,划痕都没几道,我们也道歉了,也说要赔…他很凶,上来就对我们对手!小满也说,今天要是一个人,肯定就被他打死了,他根本就不听人说话…”
抽了抽鼻子,倪朵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怎么蹭了这么一个人的车!
开车,经常刮刮蹭蹭的,真是难免,一直,她都很小心,很注意,没想到跟朋友出去聚聚,突然出这么档子事儿,最后都进了医院!
真是飞来横祸!
想要伤身还要赔钱,倪朵就更郁闷了:
“老公,那个玛莎拉蒂…真的很贵吗?喷个漆,就一点点,都没巴掌大…要五十万吗?虽然是小满的车,可是是我开的!我得负责,我不想连累她!他说不赔钱不放过我们,还要弄死我们!小满也说这个人不好惹,想赔钱了事!”
说着,倪朵委屈的都快哭了。她跟小满两个人的车加起来,也不够五十万啊!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见她说着,还不时会颤抖下。
傅戚抬手就在她额头点了点:“怕什么?真是女人!几句话,就被唬住了?吓成这样?真是越来越没出息!”
还弄死她们?他先弄死他!
仰头,倪朵眼眶还有些泛红:终归是女人,再强,这样的阵仗,没见过,害怕是肯定的!
四目相对,傅戚的眸子凝敛起幽深的光芒:
“跟你朋友说,这件事,不用管,安安心心该干什么干什么!老婆闯得小祸,老公自然要负全责!这件事,我会替你处理好!不会有任何事儿!”
还五十万?他也不怕被砸死!五万,他倒要看看他要不要得起!
他的意思,是要出钱吗?
顿时,倪朵心花怒放的,却也有些滋滋淌血,毕竟那种人,有些不讹的感觉:
“老公,那给他钱的时候,记得立个字据,那他以后应该就不会来威胁、骚扰我们了吧!就是觉得好冤,我们被打了,还要陪他那么多钱!不过,小满说得也对,他那么彪悍,手臂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像好人…破财就破财吧,权当消灾了!老公,对不起…谢谢你!”
虽然知道这点钱对他可能不算什么,但倪朵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真是个傻瓜!”
听她这话,傅戚就知道两人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他最不怕的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他当然有自己的盘算,只是他没说,他怕吓着她!
桌上,他的手机一直在震,但他一直没接!谈话间,倪朵也没注意。
这会儿觉得心安了一大半,手机的震动声再传来,倪朵就觉察到了:“老公,好像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呢!我没事了,有事,你去忙吧!我也困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怕怕,但他能出现,对她而言,已经是巨大的恩赐,这一刻,倪朵的心里是感激的,更是澎湃的。不管他怎么知道的,怎么出现的,他的出现,他愿意承担的承诺…倪朵都知道,这段婚姻,他给她的,都值得她一生回味。
蠕动着,倪朵又缩回了被窝里,眨巴着眼睛,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
“嗯,乖,闭上眼睛!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倪朵的懂事,竟然让傅戚心下又是骤然一酸。
这三年,她一直都这么懂事!除却最近的几次,他知道的,以前,遇事,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帮她拉好了被子,傅戚来不及思索答案,桌上刚刚消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视线微移,这一次,傅戚的眉头已经拧成绳了,拿起手机,他按下,往门口走去:“敏敏!”
压低的嗓音已经有些清浅的咬牙切齿: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这样了?!
眯着眼睛,倪朵并没有睡着,所以,清晰的两个字,她还是听到了,但她想当没听到,如果没听到,这个悲痛交加的夜晚,她还是有快乐的。
紧紧地闭着眼睛,她却睡不着,刚刚睁开,眼前,似乎一道闪电划过,头顶,隐隐地,似乎也有滚雷的闷闷声。
扯过被子,倪朵蒙起了头:如果他能留下来陪她,该多好?
***
怕吵醒她,傅戚去书房接的电话。电话还是伍思敏打来的,喋喋不休地就是想追根刨底,问个究竟。
原本觉得歉意,傅戚还能好声好气地哄着,但三两下下来,他也直接烦了,连解释也不想了:
“我说了有事!就是有事!替我说声抱歉,以后补给你!我有些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这一次,他直接挂了电话。
看了看时间,也快十一点了!突然间,傅戚觉得真是累了!
走出书房,楼梯口处,突然想起刚刚倪朵的话,转身,他又下了楼,去厨房搜刮了一翻,饭,他肯定是不会做,幸好还有些面包,牛奶,他就热了一点。
想着她若一会儿真饿起来了,多少还有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这儿一通忙活的功夫,屋外却已经雷声大作,闪电交加。
端着食物回到房间,傅戚一抬眸,却见床上居然是空的:“朵儿?”
人呢?
唤了一声,他飞速往里走去,放下餐盘,却下意识地先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看:里面是黑的,转身逡巡着,又唤道:
“朵儿?你——”
一个定睛,一个粉白色的蝴蝶结耳朵冒了出来,抬脚,傅戚快速冲了过去,就见倪朵缩在一个角落里,整个娃娃半搂盖着自己,在打盹,一把,傅戚将她拉了出来:
“朵儿?你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床上睡?”
床就在手边,她为什么在地下打盹?她害怕!
瞬间,傅戚就了悟了。
突然又一道轰隆的雷声伴随着闪电而过,他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影瑟缩了下。抱过她傅戚将她推到了床上:
害怕,怎么不跟他说?
他想夺下她手中抱着的东西,却见他抓得死死的,转而傅戚道:“乖,上床躺好,我抱着你睡,不要怕,恩?你现在需要休息!”
这才一点点地将她手中的娃娃给抽了出来,起身,傅戚又拿了牛奶跟面包给她:“喝点牛奶!饿了就吃点!我去冲个澡…我陪着你,什么都不要怕!”
将杯子塞进她手中,笑着抚了抚她的秀发,傅戚才起身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倪朵还双手捧着牛奶杯,在啜着。
他一上床,她就放了下来,转而,纤长的手臂像是抱娃娃一样,整个环到了他的腰间。
轻挪着她裹了纱布的手臂,傅戚搂住了她:“我不走,今晚我陪你!抱住你睡,恩?”
很少见她这么沉默,这一刻,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又一种样貌深刻的烙印了下去,如同这一晚另一个女人失控的叫嚣,两个人,分别以两种姿态在他的心底一消一长。
傅戚没去细想过什么,在他的认知里,照顾倪朵,是他还身为丈夫的责任,他必须要这么做!
但是,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破例,却也已经一点点地,开始打破两人习以为常的关系。
后来的后来,他才明白,这个女人才像剧毒的罂粟一般,不知不觉间,却早就一点点腐蚀了他的心,他的骨髓,其实,他的每个决定,不管是关于她,关于他,还是关于伍思敏,并非他认知的理智,心,早就先行一步,渗透其中了。
只是,当他回味过来的时候,却诚如齐司明所言,俨然已是他一生遗憾的开始!他不止重复了齐司明的老路,还比他伤得要重上千万倍!他,只是不能拥有她,而他,是彻彻底底的失去!
风雨大作的夜,两个人相拥而眠,沉睡如新生的婴孩,全无杂念;新的篇章,如同在一夜风雨后的明天,彻底洗涤后,也将拉起全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