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桃9

他放弃了，芥川面无表情地站在街上，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暴雨倾盆。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被这瓢泼大雨从头浇下，瞬间心头不仅火苗被熄灭了，而且还冰凉得可怕。

他放弃了，他再也不想着去lupin酒吧了。芥川忿忿地想，为了阻拦他而做出这种程度的恶作剧也太过头了吧，惹不起他总躲得起吧。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他不能去lupin绝对是有什么原因。而这个原因，芥川的直觉告诉他，那会是“异常”关键的钥匙。

芥川抿了抿唇，看着缓慢减弱的雨势，他拿起一旁的雨伞撑开，换了个方向走去。

“银，回家了吗？……正好，我在你现在所处的商店的隔壁那条街。天气预报显示三小时后才停雨，我来接你，去看电影，看完到外面吃。”

网上显示，适当地和亲人一起进行家庭活动有利于促进感情。他们在组织里隐瞒着身份，但无论是芥川龙之介还是芥川银都是很独立的性格，在摆除了生存危机后，芥川也想做些什么加深一下和银的感情。

但电影似乎太感人了，直到回到家中，银的情绪似乎还未从巨轮撞上冰山沉没，男主角冻死的悲剧中回过神来，直到她已经躺在床上了那眼角还是泛着轻微的红痕。

一直关注着银的情绪的芥川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会，坐在妹妹的床边轻声道：“银，这只是一个故事，一段虚假的电影。甚至在画画时那只拿画笔的手也根本不是男主角的手，而是用了其他人的。”

“我知道啊，哥哥，但是……”银的眼中忍不住又闪动起微弱的晶莹，“爱情刚刚萌生就忽然遇到这样的灾祸，最后天人永隔，实在是太……”

“这很正常，作为一部电影需要的就是矛盾和冲突。”芥川说，“这是作家最擅长的手段。”

他想了想：“想听睡前故事吗，也是有关爱情的戏剧。”

“好!”银的双眼闪闪发光地盯着兄长，她没有想到兄长居然还会讲故事，就算讲的很差劲，也是她的兄长亲自在她的床边说的，她绝对不会嫌弃。

哥哥最近越来越喜欢看书了，而书籍在贫民窟中是比食物还要宝贵的东西，是“奢侈品”，难怪哥哥这么喜欢书本。

要不要她空闲的时候也学哥哥多看点书呢……

“……最终，双方家庭因为儿女的死亡消退了仇恨，为他们在城市里树立了一座金像。”芥川说完后，端起柜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明明马上就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了，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很明显，作为女性，感性的影响比较重，银已经被这因为误会而导致死亡的悲剧爱情深深地感动而不甘。她微微鼓着脸，盯着兄长极为平静的脸说，“哥哥也太过分了，故意说一个这么悲惨的爱情故事，这样我哪里睡得着啊。”

“戏剧化的跌宕起伏，与矛盾的对抗和阴差阳错，才是这部戏剧如此精彩的原因。”芥川依旧用那种理性而无起伏的声音向自己的妹妹解释，“如果一出故事只是毫无特点顺风顺水的普通爱情故事，就算最后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也不会吸引读者注意力的。”

“死是最直接的悲剧，将一切美好的事物在人们眼前活生生地撕裂，这样才能留下最深刻的印记。”

“难道，银，你会对那种毫无特点的故事感动吗？”

芥川反问道。

被兄长说得完全无法反驳的芥川银：虽然哥哥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好难过怎么办……

“睡觉吧，明天还有训练。”

芥川龙之介安抚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好吧，但我明天还想再看一次。”

“可以的，明天我再陪你看一次。”芥川龙之介说，“晚安。”

“晚安，哥哥。”

对于芥川而言，先不说他的感情一向是沉默在心底而极少直白表达，再加上他近段时间看了些有关哲学的书籍，被浩瀚的思想震慑。以至于普通的爱情悲剧完全无法打动他，甚至他还有闲情与看过的书里的剧情走向进行横向对比。

这并非芥川最喜爱的戏剧，他更偏好更有张力而矛盾的故事，但作为给妹妹的睡前故事，芥川还是选择了易懂的爱情故事。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在已经看过了一场悲剧电影后，银依旧会被感性影响。

女性的感性果然是更胜一筹吗，芥川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芥川龙之介也是因为之前想到戏剧后就在梦中图书馆里找了些戏剧来看，不得不说“莎士比亚”的确是一位戏剧天才。而芥川龙之介临时起意给妹妹念睡前故事时，鉴于其他的故事都比较深意而复杂，而芥川也想乘机试探一下“异常”的边界。

然而命运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顽童，在人们已经放弃之时制造出一场不期而遇的巧合。

少年戴着鸭舌帽子和眼镜，鬓发严严实实地藏在帽子里，身上穿着的也只是一件普通的深蓝色夹克配长裤，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他站在书店里，正弯下腰去看下层书架里的书籍。

比起他的梦中图书馆，这里有关文学的小说倒是少了很多。芥川正纠结着看着书架上的《万叶集》，他不觉得这本符合银心中想要的书。毕竟比起过于风雅的和歌，银这样的女孩子明显更喜欢有趣而语言直白的故事。

虽然他的确是受妹妹所托，出来给她借一本小说的。也因此，芥川特意换上了伪装，甚至连登记在店员那的的身份都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假名。

算了，换一本吧。芥川把书放回书架，弯下腰去看书架的最下面一层，虽然他对于能放到如此偏僻而不受人注意的小说并不抱有什么希望……那本书是？！

他伸手拿出最里面的那一本封面上已经沾染了灰尘的书，尽管灰尘将书的封面染得灰扑扑的，但芥川还是看清了上面印着的书名—《明暗》。

他把书翻过来，书脊上果然写着“夏目漱石著”的字样。

这是第一次芥川在现实中看到梦中图书馆所有的书籍，他立刻拿着这本书去了前台。

“请问，这家店里还有这本书的作者别的书吗？”

“哈？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作者的书罢了。”打着哈欠的店员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书脊上的面子，“我们什么时候进了这本书？完全不记得了。”

不入流……小作者……你在说什么啊！芥川只觉得头皮发麻，瞳孔放大，仿佛一道电流劈下，震得他神经颤抖。

这可是那位国民大作家夏目漱石的绝笔之作啊！这个“异常”也太过分了！

他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但旁人看过去就像是极度失望的样子。

“你喜欢这本书吗？”

旁边传来一道男音，芥川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穿着米色风衣，有着红褐色头发的胡子拉碴的男人。

也是他原本计划接触却无奈放弃的，太宰治在lupin一起喝酒的两人之一，织田作之助。

他的眼瞳下意识地微微放大，脊背猛地绷紧。

但熟悉的被操控的感觉却并未出现，也就意味着这次相遇并非“异常”，而或真的是一次巧合吗？

芥川不知道他现在该是生气还是大笑，这个可恶的命运，给他安排了一场如此精妙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