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桃J

似乎近来横滨的形势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但芥川龙之介仍旧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去组织进行训练，下班后去书店或者直接回家，偶尔会买两张电影票和银一起去看电影，过得几乎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偷偷地去资料库查过关于织田作之助的资料，幸好资料库的管理员看他只不过是查一名普通的底层人员，并没有上报。而关于太宰治的另一位交往的好友，据说是归属情报部的坂口安吾。因此，芥川龙之介放弃了接触的打算。他可不想到时候收获了一点点微末信息，自己的隐秘反而被挖了个干净。

那可是他摆脱异常，获得自由的唯一依仗。

织田作之助，底层人员异能力‘天衣无缝’为预见未来危机的能力，预知时间五到六秒，收养了五名孤儿。芥川龙之介回忆着他得到的信息，并且和图书馆的资料进行对比。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三个人被称作无赖派的三羽鸦。只可惜，目前为止并不存在檀一雄。芥川龙之介摆了个沉思的姿势，手指轻轻地托着下巴。平心而论，他对织田作之助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在他们见面时，并没有出现‘异常’。而在之前，‘异常’的产生几乎都和太宰治有关联。

“哥哥，我回来了。”

散下了黑发，抱着盒子的少女轻快地踏入了玄关，脚步如同蝴蝶般翩然。坐在窗边的少年半靠着沙发，仰起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欢迎回来，银。”

“这是什么？”

芥川龙之介看向少女手中的盒子，银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有些俏皮的笑：“是人偶哦。”

她拆开盒子，露出里面木制的舞台和几个散落的小小人偶。

“最近哥哥不是陪我看了电影，还给我带了几本有趣的书吗？在商店看到时，就忽然想买下来了。”

银兴致勃勃地摆动着那小小的人偶：“只要捏着上面的悬丝，就可以表演出一场故事，以后在家里我也可以表演出话剧给哥哥看了。”

“这看上去倒和傀儡戏有点相似。”芥川龙之介走过去，手指捏起一只人偶胳膊上的悬丝，那人偶的胳膊就如同风车般扭转了三百六十度。

“银，这只人偶的左胳膊有一半碎了。”眼尖的芥川立刻看见了胳膊肘那如同蛛网般的裂痕，银凑过去看，“真的啊，不过没关系，我买了很多人偶，足够替代的。”

“要去找商店理赔吗？”

“不用啦，本来就是打折商品，不用麻烦哥哥了。”银完全是不希望自家兄长冲过去直接把老板给物理赔没了，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好吧。”

既然银并不在意，他就放过那个敢卖残次品的家伙了。

“诶，哥哥手中的这本是《圣经》吗？”银疑惑地看着少年胳膊下夹着的书本，“哥哥最近对基督教感兴趣？”

她完全想象不出自家兄长居然会是个教徒的样子啊！

“银，《圣经》并不只是基督教的教义，基督新教是包括了《新约》的一部分，而它其实是从早期的犹太教分出来的。”芥川将手中的书放在茶几上，“犹太教分出了基督教，而后基督教分出了天主教和东正教，天主教再分裂出了基督新教。”

“伊斯/兰教其实也是受到了犹太教和基督教才产生的。”芥川龙之介笑了笑，“我可不是信徒，我只是对里面有关于古代希伯来文化感兴趣罢了。”

“抛开所谓信仰的部分，里面其实提到了戏剧，诗歌，散文等各种希伯来文学。”

“那哥哥是无神论者吗？”银歪了歪头，脸颊如同羊脂玉般在灯光下透着温润的光。

“不。”

芥川银看见兄长顿了顿，眼瞳闪烁着朦胧的色彩。

“我是怀疑主义者。”

芥川龙之介毫不怀疑自己绝不会成为信徒，因为他天然和‘虔诚’这个词毫不相容，尤其是在见证了自己被‘异常’摆弄出那样可怕的狂信徒姿态后，他就发誓绝不会变成那种模样。

看来最近似乎的确有什么变动，已经从书店还过书的少年推了推用作掩饰的眼镜，目光瞥过不远处，他最熟悉不过的黑西装们仿佛巡逻般走进了各个商店。

最近黑手党在各个产业之下的日常巡逻变得频繁了，似乎是有麻烦的偷渡者潜入了这座城市。尽管太宰治依旧在他的面前摆出了一贯以来的冷酷和玩世不恭，仿佛什么都不被放在心上的傲慢。但芥川龙之介通过妹妹银每天晚上回家时的谈话，还有他从下属那听到的消息，似乎这些偷渡者非常善于躲藏，很难寻找。

反正没把任务降到他的身上，芥川龙之介就当不存在。

只是，他今日可是做了伪装出门的，用的也是化名。他可不希望被卷入无关的事情之中，还是绕路走吧。

少年脚步一拐，极为自然地拐入了一条隐蔽的小巷。

这边是他很熟悉的贫民窟街道，由于贫民窟鱼龙混杂却大多为盘踞已久的地头蛇，若是成队的外来偷渡者想要悄无声息地藏在贫民窟而不弄出半点动静，几乎是不可能的。

算一算，加入黑手党快两个月了，他和银却都没有回来过。

他理解银不想回来的心情，只是对于芥川而言，会忘记过去的，就不可能成为今日的他自己。逃避过去的人，和懦夫并无任何区别。

芥川龙之介停下脚步，闭了闭眼。

好吧，绕到贫民窟有一点麻烦，就是他很容易被盯上。

想来因为他这幅无害的伪装，大概被当做迷路的小羊羔了。

少年无视了那些穿着破烂衣服却拿着刀子之类的利器的男人叫嚣的话语，他今天可是借了书的，要是书上染了血就麻烦了，没法还啊。

“要是晚回家了，银肯定会担心的。”

“你这小鬼说什么啊，快点把钱交出来，哥几个就饶你一命，否则。”男人威胁地晃了晃手中的刀，“这可是见过血的。”

并不是很想引起麻烦的芥川龙之介想着干脆用罗生门把这几个家伙捆起来摔晕算了。

他伸出手：“罗生门。”

毫无动静，男人看见少年那张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他不耐烦地一挥手：“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上，给这小鬼好好地上一课。”

没有带枪，罗生门不知为何发动不了。芥川龙之介没有犹豫，立刻转身就跑。

“想跑？！追！”

芥川险险地避开投掷而来的砖头，腰一弯避开急速袭来的刀锋，他紧皱着眉，如果没有记错，前面是另一个小团体的势力范围。换做之前他肯定不会有什么顾忌的，但现在没有武器，罗生门也发挥不了的情况下，他还得一手拿着书，凭借这幅躯体，想要完好无损地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尽管得到了一定的治疗，但那么长的贫民窟生活早就让他的身体染上了各种各样的疾病，芥川感觉喉咙里一股腥甜，呼吸也变得急促，尤其是这里的灰尘实在是太大了，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咳嗽。

可恶，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失策。芥川龙之介咬住了唇以免忍不住吐出血来。不能再往前了，如果让两个小团体来追他，那他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小鬼，走错了路可就别怪我们狠心了。只要你乖乖交出钱来，我们不杀你。”

曾经生活在贫民窟的芥川很清楚地知道这是谎言，他们只会在得到钱后将人杀死，尸体抛到外面的河里，以免引起后来的报复。

他警惕似地微微俯下身，掩护住自己的致命处。芥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速地加快，喉咙中鲜血的滋味愈发浓郁。

事到如今，只能试着能不能硬拼着闯出去了。

然而，下一秒，芥川却愣在了原地。

以他为圆心，四周忽然燃烧起了诡异的，黑蓝色的火焰，仿若扑上了油，黑漆漆的烟雾飘散而上，而围堵他的人全部都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在了原地，凄惨地尖叫着。

万道火焰如同毒蛇般死死地绞在人的躯体之上，头发，皮肤，被火焰吞噬着迅速发焦，产生了难闻的气味。而那些人圆目惊瞪，嘴角流着唾液，使劲挣扎着却无可奈何。

芥川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他的面前被烧成了灰黑的粉末，散落在地上，被风吹散地和灰尘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兀地闪现出了一个念头。

‘异能力——地狱变’。

在失去了所有的燃烧物后，火焰迅速地，如同来时那般突兀地消失在了空气中，除了那些和灰尘融为一体的骨灰，只有少年见证了这惨厉的一幕。

一瞬间，芥川龙之介的脑中接连闪过了他所知道了一切，被控制的人，和图书馆相关联的人名，没有结局的《明暗》，无法到达的酒吧，悬丝木偶，深不可见的洞穴，创造一切的上帝……

名为悲哀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地劈中了他的大脑。

“原来是这样……”少年喃喃道，“这就是“异常”的真相……”

“我在想什么啊……自由意志什么的……”

少年手中的书本掉落在脚边，他却毫不在意，而是缓慢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啊……”

他的唇角用力地，近乎狰狞地上扬，仿佛要把整张脸都撕裂。

“我早该想到的，潘多拉魔盒打开后，放出来的只有绝望啊。”

少年跌跪在地，两行泪从脸颊滑落。

“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虚假的戏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