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梅花Q

切开的西瓜，淡红的瓜瓤和发白的翠衣散发出清甜诱人的气息。芥川坐在椅子上，半靠着窗户，阳光洒在桌面上，透出木质特有的的厚重感。

他握着勺子挖了一口西瓜，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扑克塔。

身后的窗户被推开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有一阵轻风吹了进来，吹起少年的鬓发拂动。

芥川伸出手替脆弱的扑克塔挡住了后面的风。

“不要穿鞋踩在榻榻米上。”

他的目光未动，专注着盯着脆弱的扑克塔，他现在已经搭到了第三层，正是关键时刻。

“我可是一得到有趣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呢。”熟悉的声线响起，略微上扬的语调令他很鲜明地与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区分了开来，尽管他们都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大可以在手机里说清楚。”芥川不为所动，他捏着一张扑克牌思考着，该怎么样才能在稳定下层的基础的同时往上再加一层。

“这是命令吗？”披着黑衣的少年拿起放在榻榻米上的鸭舌帽，让它在手指上自然地转了几个圈，“您也可以通过意识转移知晓一切。”

听到这里，芥川不得不停下手，转过身，正视那装模作样地推了推鼻梁上银色眼镜框的少年，他的半身，他的另一个自我。

“我不会命令你。”芥川说，那双烟灰色的眼此刻透出了一种平静的坦诚，这是极为少见的，“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我的仆人。”

旋转着的鸭舌帽在少年的指尖渐渐停下。

“我很了解我自己，类似于束缚的痛苦我已经品尝过了，不可能再施加给另一个自我。”

尽管对方是属于他的理性无法掌握的疯狂，但芥川从不打算遗忘过去，也否决了逃避一途。就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所以他才会明白对方所做出来的一切举动，都是根植于他骨子里的怀疑主义和不安全感作祟。

无论是疯狂的那一面还是冷静的那一面，他们都无法摆脱属于芥川龙之介这个人的一切过往的烙印。

“好吧，对自己撒谎简直无趣极了。”少年眼底飞速地闪过一丝暗芒，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将帽子随手扣在自己的头上，“这个西瓜，不会是去那家店买的吧。”

“嗯，顺路走到那里，就买了个西瓜。”

芥川挖了一勺西瓜送入口中，享受般地眯起眼：“再不吃，夏天就过去了。”

“然后刚好遇到了维康柳吉？”

虽然是疑问句，但少年的语气极为笃定。芥川根本就没有对另一个自我隐瞒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我告诉他，他很有可能是大阪人。”

芥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后我建议他去大阪。”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而后少年猛地倾身，近到几乎能贴到芥川的鼻尖。

“亲爱的龙之介，你在想什么呢。你不会又捡起那无用的怜悯了吧？”

烟灰色的眼瞳燃起了幽蓝的冷焰，那眼神像是苍莽森林的孤狼，混杂着嘲讽的冷意穿过重重叠叠的森林呼啸而来，吹落高原之上亘古不化的冰霜。冰霜铺天盖地倾倒而下，扎入脆弱而柔软的心脏，汲取着鲜活的血液，绽放出扭曲盘虬的玻璃花。

“您难道忘记了，我是因何诞生的吗？”他的唇角上翘，薄唇里吐出来的话语字字如针，“来自地狱的幽火烧去了您的感情，也因此切断了最难以割舍的束缚。这才是我们能够反抗命运，成为观众的关键钥匙。”

“感情并非是不可再生之物。”芥川伸手把对方轻轻地推开，他的语调依旧冷静，“但我目前为止没有兴趣再去培养这种东西。”

他现在对目前所知的任何人都完全提不起兴趣。

“他毕竟是唯一的实验品。”

“如果他从大阪回来后想起了一切，去找了太宰治呢？”

芥川看着他，而后如之前一般露出了轻柔的微笑。

“你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吗，身为我的半身。”

“当然。”少年终于再次扬起了灿烂得不似真人的笑容，“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

“那么，酒保的工作还习惯吗？”

“很有意思，不枉费我特意到那里打了两周多的工。”少年习惯性地压了一下帽檐，银白的眼镜框在眸中反射出金属的冰冷质感，“我可是经过多番调查找到了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常去的酒吧，幸好结果没有让我失望。”

“哦？”

“非常棒的消息，只可惜我不能在那时掀开自己的身份，否则一定能看到他们脸上那有趣的表情。”

少年举起双手，向外扬起，脸上洋溢着愉悦的光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原地转几个圈。

芥川很了解自己的疯狂本性，因此，对于这样的表现并不意外。越是压抑自己，爆发出来的火山越是强烈。

“你遇到了太宰治。”

“哇哦，怎么猜到的？”

少年放下双手，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的创造者。

“异能特务科值得我们关注的，也只有躲在那里的太宰治了。”芥川再挖了一块西瓜，边吃边用一种不急不慌的语调说，“毕竟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指南针’。”

剧本走向的指引器。

“唉，所以和自己玩猜谜游戏一点也没有意思。”少年意兴阑珊地撇了一下嘴，忽然探过身夺过芥川手中的勺子，挖了中心最甜的一块送入口里。

芥川无奈地将身体微微后仰，以防止淡红的西瓜汁落到他的衣服上。

“种田推荐他去武装侦探社，看来那里就应该是所谓的‘救人的一方’了。”

“武装侦探社？”

“我查了一下，目前为止，除了刚刚获得的港口黑手党，也只有他们才拥有异能开业许可证。”少年说，食指轻轻地敲了敲帽檐，“多么明显的铺垫，那一定是下一场戏目的舞台。”

芥川的眼神闪了闪，他看着对方一块接一块地挖着西瓜，干脆把这半个西瓜直接塞到对方怀里，自己站起身去厨房抱来了另外半个西瓜，又再拿了一把勺子。

虽然西瓜的确很贵，但他的工资完全可以负担得起，因此毫不心疼。

“如果你对此抱有怀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少年兴致勃勃地举起勺子，金属的勺面染着淡红的西瓜汁水，顺着勺柄往下流。

“我拒绝。”芥川没有任何犹豫，“我对绝对会输的赌局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