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梅花K

对于芥川的回答，少年并不感到惊讶，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拒绝的可能性极大。就算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特质不同，可本质上还是属于一个人。

“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吗？”少年半是玩笑半是抱怨，“我可是有至少两年的无聊期要忍受，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么折磨吗？”

芥川挖着西瓜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放下勺子很给面子地鼓掌：“为什么是下一幕的舞台呢？”

扮演为‘芥川’的少年：……忽然就没有兴致了，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自己。

“武装侦探社目前的成员，你知道有谁吗？”

披着黑色外套的‘芥川’压低了声音。芥川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半身，他明白对方的疯狂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演员’的身份需要发泄出来，只好配合地同样放低了声音，“有哪些？”

“社长福泽谕吉，社员目前是江户川乱步，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

在听到这些人的名字时，芥川的眼里飞速地掠过一丝暗光。

“是不是很有趣。”少年笑起来，笑容浮现在古典式的纤细面容上，却带上了一丝无法言明的诡异感，“你相信这是巧合吗？”

芥川歪了一下头，这个动作在他做出来有了几分少年的纯良感。

“拥有异能开业许可证，成员组成都是‘文豪’，怎么可能会随便用作陪衬呢。”

明明是疑问句却被说出了肯定的意味，少年盯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却更显冷寂的瞳眸，他在其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或者说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别无他物。

“银没有发现问题吧？”

“当然没有，一个合格的演员就是要能扮演任何人，更何况我们的关系如此紧密。”

少年摊了摊手：“但是，我对此怀有一点好奇。”

芥川看着他。

“你怎么会还怀有对银的感情呢？在地狱变已经把我们的感情都燃烧殆尽之后，你也是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从本质上而言，你们的兄妹关系毫无意义。”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能扮演好一名兄长呢？”芥川反问道。

少年沉默了几秒，把目光投向窗外。

“因为爱护自己唯一的亲人这条规则已经刻在‘芥川龙之介’的设定里了，演员必须遵从剧本。”他的声音轻到近乎透明，“我也是你，亲爱的龙之介。”

“你不回去看看银吗？”

“我会去看她的，但不是现在。”芥川说，“在这之前，就拜托你帮我看顾她了。”

少年盯着他，而后伸出手忽然推掉了芥川放在桌面上的扑克塔，卡牌哗啦啦地落下来。

“这是报酬。”他的语调略微上扬，而后不等芥川有什么反应，身上的外套极为顺畅地变化出罗生门往墙壁上一撑，借力一跃而下离开了。

芥川摇了摇头，起身去把那些散落成花状的扑克牌收拾叠好。

有点可惜……毕竟他马上就能叠到第四层了。

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建筑外，穿着黑色长外套的少年注视着爆炸后宛若灾难的火光，眼底毫无波动。

黑烟笔直向上，几乎半个城市都能看见这道醒目的黑烟。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通缉赏金又要上涨了。

“芥川大人……”

被命令不要进去的下属们互相对了个眼神，派出一人战战栗栗地问道：“这样是不是违反了暗杀的任务要求……”

少年扫了他们一眼，那凶恶的眼神瞬间就嚇得对方猛然噤声。毕竟是组织里富有凶名的恶犬，尤其是他们都知道芥川龙之介的指导者太宰治叛逃的消息，而也正因为如此，芥川的行事风格都变得更为凶残而醒目了起来。

“你们等下可以进去收尸了。”少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键盘，发送任务完成的消息。

“任务完成后自行回去。”他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说完后就径直转身走入人流，衣摆带动起翩然弧度。

为了向太宰治‘证明’自己，芥川龙之介必须要弄出极大的动静。真是的，离开了还在给他施加影响。

少年打开了家门，银不在，还没下班。他先走进卧室把身上的外套给脱了挂壁橱里，再脱掉衬衣，穿上立领夹克，从橱子里翻出鸭舌帽和眼镜戴上。

他的身份立刻从‘芥川龙之介’转变为‘大导寺信辅’，少年对着镜子转了个圈，习惯性地扶了一下帽檐，满意地点了点头。

街心公园里不知何时来了个魔术师打扮的男人，对方戴着一顶黑色的仿若由皮革制作而成的圆筒礼帽，身穿黑色飘逸长袍，左手一抓，就出现了和他另一只手牵着的气球上印着的花一模一样的花朵。而被吸引过来的小女孩惊喜地接过气球，看着那名魔术师单膝半跪将花递到她的面前。

而又是在那一瞬间，仅仅眨眼的时间，那朵花就变为了一个花形胸针。魔术师将胸针别在女孩子的领口，微笑着说：“幸运的小女孩，愿你如同这花永远美丽。”

其他吸引而来的孩子们也开始欢呼着大喊着还要看别的表演，魔术师不紧不慢地一伸手，手中就多了一副叠得整整齐齐的扑克牌。

接着，他另一只手凌空指了指最上面的一张扑克牌，仿若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般，扑克牌一张一张地凌空飞起，像夏日里姿态翩然的蝴蝶，环绕着他翩翩起舞。阳光照射在扑克牌的图案上，折射出奇异的花纹。

少年站在稍后的两米处，静静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他和魔术师有一瞬间对上了视线，而后魔术师举起手掌，扑克牌又乖顺地顺着刚刚飞舞的顺序回到了他的手中，叠得整整齐齐，完全贴合，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境。

“嘘，美梦该醒了。”魔术师举起食指贴在唇前，顷刻间，广场上散落着的无数鸽子朝他飞来，张扬起的白色羽翼将魔术师的身影完完全全掩盖在翅膀之下，而后哗啦地散开。

魔术师的身影消失不见。

少年伸手压了下帽檐，唇角似乎挑了一下，他转过身步调不紧不慢地越过人群，走出了公园，一直走到街道上，而后轻盈地跃到了建筑物的顶端，几个跳跃，就避开了繁华的商业街，来到了隐蔽的巷子边。

身后有轻微的衣料与风的摩擦声。

“你这是什么打扮？文学家柳川不当了？”

魔术师的长袍翩跹，袖口和领口都绣有别致的金色花纹，他的左胸口扣着一枚如同齿轮状的胸针，漆黑的皮革长靴落地寂静无声。

“我现在是马蒂拉姆·米斯拉，一名魔术师。”

他举起礼帽示意般行礼，帽檐别着的羽毛在阳光下泛出金色和墨色交辉的折光，落入烟灰色的眼里，像是被封印在琥珀里的幽秘魂火。

“哦——[魔术]啊。”少年了然地点头，“是个不错的尝试。”

“表演得很不错，如果能出现在舞台上一定是非常绝妙的起伏。”

“[地狱变]被封印，[偶人]是因为剧本支持才得以长久性存在，其他的能力都符合能力使用规则，需要长久地练习与实验。”

“我明日就会动身离开这里，在这两年内，‘芥川’就交给你了。”

少年不置可否地点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了。

“那么，目的地？”

“昨晚我抽了个签，决定先去俄罗斯。”魔术师的身姿优雅飘然，仿若月光下一根轻盈落下的鸦羽，左眼扣着的单片眼镜落下银白吊坠微晃。“别的地方到时候再抽签决定。”

“行吧，在你回来前，我会继续关注着‘舞台’的，毕竟这也是我仅剩的兴趣了。”少年手腕一翻，一枝上有数个洁白花朵的娑罗花出现在魔术师的眼前，他走上前，将这束花插入魔术师的胸前口袋。

“旅途愉快。”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轻快地微笑，手指撩起对方左眼单片眼镜垂下的吊坠，让冰冷的触感从指腹一闪而逝，“米斯拉先生。”

魔术师伸手抚摸了一下柔软的花瓣，唇角扬起柔和的浅弧：“观戏愉快，大导寺君。”

他欠了欠身，后退一步，衣袍飞起遮掩了他的身姿。下一秒，魔术师消失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