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姨娘看着大夫人满后背的伤,眼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
大夫人听见抽噎声,转过头就看见泪流满面的榕姨娘。
榕姨娘有些尴尬,飞快地抹了一把脸,一边抽鼻子一边给大夫人上药。
“行了,留着点眼泪吧对不起,榕娘。”
榕姨娘上药的手顿住,僵硬地摇摇头:“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折磨够你了。”
榕娘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大夫人却早已人老珠黄。
说来也有意思,时井年轻时和榕娘相爱,甚至想娶榕娘为妻,可榕娘不过是春风楼的艺妓,身份低贱。
偏不巧,当时兵部尚书的女儿看上了时井,联合时家老太太,逼得时井不得不娶她为妻。
两人成婚数年,一直相敬如宾。说是相敬如宾,但不如说和陌生人一般,自从时情出生之后,时井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再没去过大夫人房里。
时井成婚的那年,榕娘便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时井苦苦找寻三年,终于在京郊寻到了她。
那时的榕娘在一处小村子里当先生,教小孩子们吟唱、谈曲儿,民间风气开放,也没人计较她的出身。
每每时家人办寿宴,她就会托一两个小孩子送去贺礼,却从来没留下过姓名。
本就相爱的两人时隔数年再次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榕娘不愿拘泥于后院,倒是不如她在村里自由,可是一次鱼水之欢之后,她怀上了时希。
为了时希,榕娘不得不大着肚子被一顶小轿子抬进了时府。
榕娘觉得心里愧疚,一心想要讨好大夫人,但是大夫人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老太太也是极其不喜她,久而久之榕娘便不愿出院儿门,每日只是在房内给小时希绣衣裳。
可是就算这样,大夫人也不愿放过她,为了拢住时井的心,稳住自己的地位,她丧心病狂地对还在襁褓里的小时希下毒手。
小时希差点就没了性命,榕姨娘被戳了命门,不再低调谦让,然而是每日盛装打扮,将时井迷得神魂颠倒。
她本就生的好看,一撒娇没人能受住,每日吹吹枕边风,渐渐的便让时井和大夫人之间嫌隙越来越大,最终将时情母女俩扔到偏院自生自灭了。
“当时可真是嫉妒你呢。”大夫人自嘲出声,这么多年了,她也想通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年幼的时希下毒手。
榕姨娘手下没收了力气,抽噎道:“我又何尝不是。”
“听说情儿要当太子妃了,总归还是要恭喜姐姐的。”榕姨娘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我这一生,不求小希儿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平安安,还望姐姐看在今日事上,莫要让情儿对小希儿动手。”
大夫人笑出声来:“情儿那孩子现在可是稀罕时希呢。”
积年的恩怨仿佛在这一刻都消散,两个半老妇人相视一笑,泯去恩仇。
时希收拾好自己,又让紫央去小破院收拾了大夫人的东西,片刻不敢停地把人送到太子府去了。
她都把丈母娘送过来了,厉青那完蛋玩意儿总不能再迁怒她了吧?
将人送到,时希转了个弯儿就绕到麒王府了。
她日日都往这跑,门口的侍卫都混了个眼熟了,时希大大咧咧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地朝严墨的书房走去。
“小王妃,王爷现在有事,您先到偏院歇一会儿吧。”顺二远远看见时希就迎了上来,将人往偏院引。
时希看了眼严墨的书房,里面灯火通明,几个高大的身影映在窗户上。
是准备谋反了吗?
时希心事重重的跟着顺二去了偏院,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糕点,连严墨来了都没注意到。
严墨刚从书房出来,顺二就禀告说时希来了,他立马转道来了偏院,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竟然光顾着吃了!
严墨越想越气,上前一把夺过时希咬了一半的糕点塞进嘴里,还挑衅地冲时希挑挑眉。
“你忙完了啊。”时希也没生气,有些蔫蔫的。
“嗯,等很久了?”严墨坐到她对面,他知晓今日厉青去相府提亲了,他还想着若是厉青真的娶了时情,这小东西是不是就不会记挂着他了。
没错,严墨一直以为时希喜欢的是厉青,不然她没有理由替他挡下那一箭。
要是时希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现在就跳起来给他一拳。
“没有,那些是什么人?”时希装作不经意问道。
“小王妃”顺二心下大惊,连忙出声阻止。
严墨无所谓地招招手:“我的事,不必避着她。”
顺二郁闷地闭了嘴,懂事地转身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那几人都是军中的将领,不满厉家很久了。”严墨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平常事。
时希气急,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你要造反?!”
时希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严墨的意料,严墨略显惊讶地蹙眉,声音带上不悦:“厉家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
“又或者说,他们凭什么坐在那无数将士的尸骨之上?”
“那些百姓呢?你若挑起战火,必定会生灵涂炭,尸骨遍地,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你有想过吗?”时希怒道,她怒、她气,怒严墨的不顾一切,气严墨的一意孤行。
时希满脸悲愤,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杏眸写满了谴责。
‘黑化值,90’
‘黑化值,93’
‘’
严墨的黑化值不断上升,时希却已经没了心思再去关心了。
“所以你也觉得,厉家人就应该坐在那尸海之上,觉得那些无辜战死的将士是死有应得,觉得我十恶不赦?”严墨的声音开始颤抖,笔挺地坐在椅子上,黑眸不带一丝感情地凝视着时希。
时希缓缓摇着头后退,惧意横生:“你不是严墨”
“或许我不是吧。”严墨自嘲地勾勾唇角,原来他以为的救赎,不过是片刻的兴起,现在她玩儿够了,也要扔下他了。
难言的痛意充斥着严墨的胸膛,一双大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难以呼吸,可是心口的痛并没有减弱半分。